第二十一章、佛骨生蓮（上）
雪粒打在眉骨上碎成冰碴時，蕭硯終于看清蒼梧山顛的金頂。
那是座懸空佛寺，九曲橋橫跨云海，橋欄雕著二十四諸天相，每尊法相掌心都托著盞琉璃燈，在風(fēng)雪中明明滅滅，像極了雪靈宗藏經(jīng)閣檐角的銅鈴。
他踉蹌著踩上第一階石階，腰間的蛟目珠突然發(fā)燙，那些琉璃燈竟次第亮起，暖黃的光順著橋欄漫過來，在雪狼爪下融出蜿蜒的金線。
“止步。”
石拱橋頭立著個灰衣沙彌，頸間掛著七十二顆雷擊棗木念珠，每顆珠子上都刻著往生咒。
他抬手攔住蕭硯，袖中滑出半幅經(jīng)文，“施主身上有魔修氣息，若要入山，請先凈心。”
雪狼喉嚨里滾出低吼，肩胛處的冰晶紋路泛起藍光。
蕭硯按住它的脖頸，瞥見沙彌袖口露出的戒疤——三枚新月形灼痕，正是佛宗“苦行堂”弟子的標(biāo)記。
他想起《天機策》里說，苦行堂弟子需遍歷三劫，每過一劫便在腕間燙下戒疤，眼前這沙彌竟已受過“風(fēng)刀”“火劫”“血池”三劫，修為怕是不在結(jié)丹期之下。
“小師傅，我是受玄寂大師所托，來尋無垢師兄。”蕭硯摸出懷中的檀木珠串，這是玄寂大師圓寂前塞給他的，珠串上還沾著未干的黑血，“此珠來自永寧寺...”
沙彌瞳孔驟縮，念珠突然繃直如鐵索，“跟我來。”
九曲橋盡頭是座青銅巨門，門上刻著《楞嚴(yán)經(jīng)》全文，每個字都嵌著金粉，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沙彌雙掌按在門上，念了聲“阿彌陀佛”，那些金字突然流動起來，如金色溪流般鉆進蕭硯眉心。
他渾身一震，竟看見無數(shù)片段在眼前閃過——季鴻用骨釘刺穿僧人的眉心，雪靈宗地牢深處鎖著攝魂鈴殘片，還有無垢站在佛窟深處，手中托著顆流轉(zhuǎn)佛光的舍利子。
“這是...”蕭硯踉蹌著后退，冷汗浸透中衣。
“是佛前心燈映出的因果。”巨門緩緩開啟，門內(nèi)涌出的熱氣裹著檀香味，“無垢師兄在蓮花洞閉關(guān)，施主請隨貧僧來。”
蓮花洞位于蒼梧山腹，洞頂?shù)勾怪f鐘乳石，每根鐘乳石上都坐著個閉關(guān)的僧人，他們周身纏繞著蛛網(wǎng)狀的佛光，像是被封在琥珀里的古佛。
洞深處傳來潺潺水聲，蕭硯踩著濕滑的石階往下，看見潭水中浮著百朵金蓮花，每朵蓮花上都端坐著一尊一尺高的佛像，佛像掌心托著米粒大的光點，正是那些閉關(guān)僧人的本命佛火。
“見過無垢師兄。”沙彌在潭邊合十行禮。
潭水中央的蓮花突然綻放，露出個盤坐的身影。
那人身披灰色袈裟，袈裟上繡著褪色的卍字紋，赤足踩在蓮心，腳趾間沾著淤泥。
他垂首撥弄念珠，指尖纏著滲血的紗布，正是蕭硯在宿命鏡中見過的佛宗大弟子。
“玄寂師兄的念珠，果然到了你手里。”無垢抬頭時，蕭硯瞳孔驟縮——他左眼是正常的琉璃色，右眼卻沒有眼白，整個眼球都是漆黑的，像是深不見底的古井，“雪靈宗的攝魂鈴殘片，你帶來了么？”
雪狼突然擋在蕭硯身前，喉嚨里發(fā)出警告般的呼嚕聲。
蕭硯這才注意到，無垢身后的石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咒文，每道咒文都用金線勾勒，中心嵌著枚骨釘——正是季鴻慣用的魔器。
“師兄怎知我有殘片？”蕭硯按住藏著碎鈴的衣襟，蛟目珠在胸口發(fā)燙，竟將碎鈴的氣息遮掩得嚴(yán)絲合縫。
無垢笑了，那只黑瞳突然流轉(zhuǎn)金光，“貧僧的‘心眼’能看見因果線，你與攝魂鈴的羈絆，可是刻在三生石上的劫數(shù)。”
“季鴻已非人類。”無垢抬手輕揮，潭水突然沸騰，映出千里外的畫面——雪靈宗血池邊，季鴻胸口的雪狼斷齒已長成猙獰的骨冠，每根骨刺上都串著顆人頭，正是永寧寺的僧人。
他手中握著枚骨笛，笛孔里滲出黑血，正對著一面青銅鏡喃喃自語，鏡中映出的竟是無垢的臉，“他用傀儡術(shù)重塑肉身，如今是魔修安插在雪靈宗的傀儡王，而你手中的攝魂鈴殘片，正是解開他核心禁制的鑰匙。”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會來。”蕭硯握緊斷穹，劍上的冰棱簌簌墜落，“玄寂大師說佛宗有能者可破傀儡術(shù)，看來從始至終，你都在等這個契機。”
無垢起身踏水而來，袈裟下擺滴著潭水，在石磚上匯成蓮花形狀。
他抬手按在雪狼頭頂，那些冰晶紋路竟化作金色梵文，“這狼崽子體內(nèi)的太古血脈，可是連佛宗始祖都忌憚的存在。蕭小友，你可知蒼梧山底鎮(zhèn)壓著什么？”
話音未落，整座山突然震動。
潭水掀起巨浪，露出潭底的青銅巨棺，棺蓋上刻著九九八十一道鎮(zhèn)魔紋，每道紋路都在滲血。
雪狼渾身毛發(fā)倒豎，喉間發(fā)出類似龍吟的低吼，蕭硯這才驚覺，那些鎮(zhèn)魔紋的走向，竟與雪狼皮毛上的冰晶紋路一模一樣。
“是太古冰蛟。”無垢指尖拂過棺蓋，鎮(zhèn)魔紋應(yīng)聲亮起，“五百年前，雪靈宗先祖用攝魂鈴將它鎮(zhèn)壓于此，如今鈴碎蛟醒，季鴻那傀儡不過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陰謀...”
洞外突然傳來轟鳴。
無數(shù)黑影穿透云層，正是季鴻的傀儡群。
它們翅膀上的追蹤標(biāo)記織成紫黑色巨網(wǎng)，將整座蒼梧山籠罩其中。
蕭硯看見其中一只傀儡鳥爪間抓著個熟悉的身影——是雪靈宗的長老，他胸口插著季鴻的骨釘，眼中泛著死灰色的光。
“來得正好。”無垢抬手祭出金缽，缽中飛出萬道佛光，在洞口結(jié)成蓮花結(jié)界，“蕭小友，用你的血激活蛟目珠，貧僧要借冰蛟之力，逼出季鴻體內(nèi)的魔修本體。”
蕭硯毫不猶豫割破手掌，血珠滴在珠子上的瞬間，整座洞窟亮如白晝。
蛟目珠發(fā)出龍吟，藍光順著鎮(zhèn)魔紋鉆進潭底，青銅巨棺突然劇烈震動，竟有冰棱從棺縫中鉆出。
雪狼仰天長嘯，身體再次膨脹，化作三丈高的巨狼，爪下踏著冰晶蓮花，赫然與棺蓋上的冰蛟圖騰重合。
“破！”無垢雙手結(jié)印，金缽飛向天際。
傀儡群撞在蓮花結(jié)界上，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季鴻的傀儡身軀穿透云層，他胸口的骨冠張開，露出藏在其中的真正本體——那是顆跳動的心臟，表面布滿眼球狀的凸起，每個眼球都映著不同的面孔，正是被他殺害的修士。
“無垢老禿驢，你以為用冰蛟就能困住我？”心臟發(fā)出數(shù)十個重疊的聲音，“攝魂鈴殘片在蕭硯身上，你以為他是救世主，實則他才是...”
話音未落，冰蛟的怒吼震碎云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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