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鄭的殿帥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對于大鄭君臣來說是個很震撼的消息,連帶著朝堂之上都泛起了一絲漣漪。但對于其他勢力來說,其實影響不大。
畢竟他們既沒有見過殿帥,也沒有和他交過手。情報系統最發達的唐國也只知道是他創立了望云軍,救過文訓,名義上統治著禁軍,僅此而已。
最多就是和一些重要人物有些牽扯,但那又有什么關系?戰場上靠的是刀劍,又不是人情。
幾萬甚至幾十萬大軍一字擺開,難道他跑上去來一句“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大家就能罷手停戰?
皇帝都沒這么大的臉好吧,上次這么干的那位,腦袋都被犬戎人拿去當球踢了。
不理會亂哄哄的汴京,也不去關注沒有什么勁爆新聞的長江以南,讓我們把目光移向新晉熱門大區——西域。
高車部的芝伏羅已經去掉了大汗稱號,又稱可汗了。
這事兒說起來有點丟人,當初在滅掉鬼方部之后,高車部實力大增,其軍事體量和整體實力已經足以傲視整個草原大區,更何況他還征服兼并了從阿爾泰山到漠北草原的廣大地盤。
可汗是草原部落對本部落最高統治者的稱呼,與中原王朝的“皇帝”基本上是同一個意思。但大汗就不一樣了,雖然在寓意上沒有區別,但在語境上卻隱隱有種凌駕于各部落可汗之上的感覺。
被突厥、敕勒騎兵追殺出上百公里的芝伏羅,再也沒有那股囂張勁了,在狼狽逃竄的同時,緊急去掉了大汗的稱號。
所以說,在你真正成功之前,千萬不要飄,恐惹人恥笑。更不要提前給自己做把黃金龍椅,讓本就帶著勝利的喜悅來打掃戰利品的對手更加開心。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當零散的高車騎兵慢慢聚集在一起后,以突厥和敕勒現有的實力,顯然很難再捉住這只來自阿爾泰山的草原雄鷹了,更別提弄死他。
再說申屠明光還在家門口蹲著呢,教訓教訓芝伏羅,把意思給到就行了。
就這樣,芝伏羅費盡千辛萬苦,終于回到了阿爾泰山下的老家。
可是當他好不容易結束了草原版的《人在囧途》,從外面狼狽不堪的漂泊回來后,往家里一看,天塌了。
大鄭拆遷辦的李遺景李主任,將高車本部所在的科布多城直接洗了一遍,什么家具家電、床墊沙發、窗戶玻璃統統砸了個稀巴爛,地磚挨個錘破,入戶門直接拆走,墻皮都給扒了。
擁有八萬人口的科布多城悄無聲息,別說人了,老鼠都見不到一只,跟寂靜嶺沒有任何區別。
氈房被燒的只剩下一兩根插在土里的黑色木頭架子,還是斷裂的;人的骨頭和牛羊的骨頭混雜在一起無法辨認;整個營城沒有一絲血腥味,只有濃濃的陰煞之氣;這個地方恐怖到連食腐的禿鷲都不敢靠近。
芝伏羅捂著胸口,嘴角滲血,直接當場昏了過去。
你看,又急了不是?
當他再次醒來時,手下告訴了他一個不幸中的萬幸:他的老婆和女兒們都還活著,李遺景的定難軍剛出現在這里的時候,她們就在死忠的保護下逃進阿爾泰山里去了,所以芝伏羅可汗不用擔心腦袋上有綠油油的帽子。
當然了,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伏,還有個不太好的消息,那就是可汗接下來的任務會有點重。
什么任務呢?
生娃造人。
他的所有兒子、甚至包括侄子們都已經在抵抗定難軍的作戰過程中被團滅了,尸體在哪里都不知道。跟著自己吃了敗仗后還一路忠心相隨的兒郎們,也不可能為了可汗的精神寄托就去上萬具骸骨中辨別哪根骨頭跟他有血緣關系。
沒事,可汗今年才55歲,還是有機會再生幾個繼承人的。
實在不行……
哎呀到時候再說吧,先想想接下來住哪里吧!
科布多城顯然是不能待了,想繼續住在這兒,你得先清理掉一地廢墟,然后再去談戰后重建。現在的高車部哪有這個功夫和精力?還不如直接重新選址再建個營城來的方便。
問題是,當初選擇科布多城,就是因為它處于兩條河流的交匯處,是一個水草豐美的放牧地,現在驟然之間上哪里再去找這么好的地方?
于是,在一名西域工匠的建議下,芝伏羅干脆在距離不遠的阿爾泰山下,依托山坡建造了一座簡單的半山城。新營城有點剛鐸首都的那味兒,就是有點簡陋,像一個超級大的原始部落。
簡陋就簡陋吧,好歹也是把窩給搭起來了,但現在還有個小問題。
阿爾泰山以東,放眼望去全是敵人,沒有朋友。如果有,那就是還沒有露出獠牙的敵人。
好在高車部經營阿爾泰山脈多年,不止在東邊有地盤,在西邊也有。李遺景的馬鞭確實挺長的,但還沒有夸張到翻過綿延不絕的阿爾泰山去西域搞拆遷。
行吧,那就往西部發展吧,只偏向一邊是不行的,高車部既要面向東方,也要面向西方嘛~
這么一來,高車部就又多了一個敵人——世世代代居住在西域東北部的準噶爾盆地、吐魯番——哈密盆地、以及天山山脈東部的西州回鶻。
而此時的西州回鶻正在聯合南疆的于闐國,一起抵抗更西邊的哈拉汗國入侵。
哎~~老天給高車部關上了一扇門,這不就打開了另一扇窗戶嘛~
盡管西州回鶻是高車部的老鄰居了,平時相處的也挺舒服,鄰里之間也沒有什么大的矛盾。但現在我家道中落了,而你家里還有點資產和田地,怎么著?要不先借我應應急?
我往后賺了一定還你。
回鶻國王一頭霧水的聽完高車使者的話后,陰沉著臉讓他哪來的回哪去,順便再給芝伏羅帶句話:
平時少喝點馬尿,多吃點葡萄干和巴旦木,對腦子好。
芝伏羅一看,老東西,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
好好好,你給我等著。
于是他又派出使者,去那個什么哈拉汗國的新首都八剌沙袞探探口風。
哈拉汗國的國王薩克圖汗熱情的接待了使者,用上好的美酒佳釀和熱情似火的葛邏祿姑娘招待了這些代表草原雄鷹遠道而來的貴客,并且互相摟著肩膀一起譴責了回鶻人沒有奉獻精神、不懂得回饋大自然的自私行為,并且雙方還十分愉快的簽訂了互幫互助合同。
合約的具體內容就是:哈拉汗國負責解決于闐國,并且會派兵襲擾西州回鶻,讓高車部放心去猛攻西州回鶻的首都——高昌城。
盡管不明白哈拉汗國的人為什么基本都不喝酒,也看不懂他們軍旗上的星輝彎月是什么意思,但無所謂,只要他們愿意出兵夾擊回鶻,那就是我們高車的brOther!
做兄弟,在心中,干就完了!
沙漠綠洲,生靈涂炭。
高車騎兵和回鶻大軍在北廷城發生了激烈戰斗,雙方都是為了生存空間而戰,所以戰斗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狀態,雙眼猩紅!
但是打著打著,負責指揮此次戰斗的高車部大將兀兒就感覺不對勁了,回鶻人的數量有點多啊,怎么感覺……像是集結了全部人馬呢?
于是他派人去哈拉汗國和西州回鶻的邊境查了一下。
雙方邊境一片祥和,牧人隨意放羊,商隊正常往來,百姓互相串門。
不是兄弟,說好的牽制和夾擊呢?你們不是前兩天還在開戰嗎?怎么一夜之間就這么絲滑的親如一家了?怎么做到的??
說到這里,就不得不提政治和外交的魅力了。
哈拉汗國這段時間確實在跟西州回鶻干架,這是真的。他們也確實出兵夾擊了,并沒有違反合同約定。
但他們攻擊的是南疆的于闐國重鎮——疏勒城。
用薩克圖汗的話來說就是,于闐國和西州回鶻是盟友。他們之前一起打我來著,現在你高車部打人家西州回鶻,于闐國肯定也會派兵支援的呀!
所以我打于闐國,拖住他們的兵馬,就是在幫你牽制和夾擊呀,有問題嗎?沒有問題。
我說了要幫你夾擊,也確實派了兩百個士兵越過了西州回鶻的國界線,但人家不打我啊不是,不跟我打,那我就只能回來了呀~
而西州回鶻方面,不可能冒著亡國滅種的危險去兩線作戰,能規避的風險自然要盡量想辦法規避。在這種情況下,回鶻人只能和哈拉汗國暗中交流一下,眼睜睜的看著盟友被揍了。
不是他們故意要賣隊友,這個是真沒辦法,只能祈禱于闐國自己能扛得住吧。
利用和反利用,遠交近攻,逐個擊破,西域大區的節目效果一點也不比中原各區遜色。
現在的情況就是:高車部被賣了,和西州回鶻僵持不下,進退維谷;于闐國也被賣了,獨自抵抗比自己強大數倍的哈拉汗國。
但他們都沒有發現,還有一雙眼睛,一直緊緊盯著這片遼闊土地上發生的一切動靜,并且磨刀霍霍,伺機而動。
駐守在酒泉郡瓜州縣的李卿,手握三萬關隴精銳騎兵,靜靜的等待著汴京的命令。
他每隔五六天時間,就會親自前往一個地方登高望遠。
這個地方,叫星星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