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坐落于京都盆地北部,地理位置十分優越。
東、北、西三面環山,分別被丹波山地、比良山地和貴船山地包圍,形成天然的屏障;南部一馬平川,面向大阪灣,無論是防御還是交通都十分有利。
而且這里距離扶桑第一大湖琵琶湖只有5公里,淡水資源很豐富。
藤原實賴讓兒子藤原加康住在大平原上修建的平安京城中,負責“保護”圓融天皇的安全以及管理京城。而他自己和家族其他成員則是居住在貴船山地上修建的城堡中。
進,可以率兵馳援平安京;退,可以固守城堡高打低;敗,也能乘船出海逃命去。
藤原家的城堡是將整座貴船山地中最險峻的地方都利用了起來,沿著山體修建城堡,圍了超級大的一片地方。
山谷里是街市集鎮,和平安京中的街道幾乎沒什么兩樣,這里駐扎著由藤原家的家臣、武士、忍者所組成的軍隊,也生活著他們的家人和親眷。
山腰上又是一片城墻,進入守衛森嚴的城門后,就能看到很多錯落分布的庭院和景色宜人的花草樹木。蜿蜒曲折的道路和寬闊整齊的臺階布滿山坡,密密麻麻的守衛和手持武器的士兵往來穿梭,警惕著周圍的一切。
藤原家族的大部分成員都居住在這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庭院府邸,有點像修仙宗門里每個人的洞府。胡文慶和紀子的居所也在這里。
山頂上是一座龐大的宮殿,典型的平頂飛檐流線型瓦片屋頂,扶桑的主人就居住在這里,平時辦公、休息、舉辦宴會、祭祀、家庭聚會、過節都在這里。
此時此刻,藤原實賴無奈的看著身邊拉著自己胳膊不停晃悠的孫女,又瞥向不遠處座位上的胡文慶,內心有些糾結。
人一老,就愛享受兒孫滿堂、膝下承歡的場景,再加上隔代親的緣故,藤原實賴對兒子藤原加康很嚴厲,就像藤原加康對女兒紀子很嚴厲,但藤原實賴對孫女紀子卻相對寬容。
現在,孫女想出去到外地散散心。
本來以他扶桑服第一的實力,這么屁大點小事根本不用猶豫,但現在的問題是,紀子要帶著孫女婿一起去,這下藤原實賴就有些不放心了。
他怕胡文慶跑了。
這個年輕人不得了啊!聰明、世故、學習能力強、見多識廣、博聞強記,還是大鄭禮部員外郎,屬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他身上,藤原實賴清晰的感受到了扶桑與大鄭在文化和政治上的顯著差距。
他很看好這個年輕人,所以才不惜將孫女嫁給他,讓她懷上他的孩子,以期將他永遠留在扶桑,為自己出謀劃策、鼎力相助。
有了胡文慶的幫助,藤原實賴有信心在有生之年里將家族和扶桑再提升一個新的高度,到時候他跟紀子所生的孩子,也不是不能成為家族的繼承人。
畢竟重外孫的身體里,也流著藤原家的血。
但現在這小兩口突然提出要去但馬家鎮守的山陰道鳥取縣,不同意吧~藤原實賴怕孫女會不開心,胡文慶也會在心中產生隔閡和疏遠之意。
你不是說拿我當自己人嗎?怎么我連出門避個暑都不行,這就是你說的推心置腹?傾心相交?
同意吧~
總覺得讓這小子脫離自己的掌控,有點不穩妥。他太聰明了,聰明的讓藤原實賴有些不放心,萬一他要是乘機跑回大鄭,留下自己的寶貝孫女一個人帶孩子,那……
年方二八,離異帶娃?
“你的身體懷著孕,干嘛要去那么遠的地方?要一要是路上出現了什么意外怎么辦?”
藤原實賴一邊用言語拖延著,一邊在腦海里思索,該用個什么理由才能合理的讓他們老老實實待在家里,不要離開老家去外面瞎晃。
胡文慶聽到這句話后就知道,考驗自己演技和口才的時候到了。
他溫柔的望著紀子,滿眼都是柔情,用寵溺的語氣開口說道:
“我也是這樣跟紀子說的,可她自從前兩日被驚嚇到后,又被岳父大人責備,情緒一直很低落,總想換個新鮮的環境改變一下自己的心情。
不敢欺瞞祖父大人,其實我也很糾結,按理來說,我應該規勸她留在家中,這樣才能萬無一失,有了什么突發情況也有醫官和家人陪伴在身邊,方便應對。
可是作為一個丈夫,我又不忍心看著妻子終日里郁郁寡歡,不能開心。在鄭國有種疾病,叫做產后抑郁癥,就是在懷孕期間心情郁結,沒有得到舒緩才會得。
得了這種病的女人,會有自殺和輕生的苗頭,時常感覺到自己沒有存在的意義,無論提供多么可口的食物和華美的服飾、舒適的居所都沒有用。
有些嚴重的還會怨恨自己的孩子,覺得一切都是他帶來的,甚至會對他們不利。這一點在動物身上也有提現,有些貓生完貓崽后會啃食自己的孩子,也是這樣的道理。
所以,我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該順從她還是約束她了,只能前來打擾祖父大人您,求您給我們拿個主意。您見多識廣,經驗豐富,應該能為我們做出正確的選擇。”
藤原實賴聽的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我有個屁的經驗啊我!我特么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世上還有這種情況啊!
關鍵是,貓好像真有這種情況,藤原實賴幼時還真親眼見過這種場景。而且母牛有時候也會踢小牛犢,母豬也會咬或者拱小豬崽。
以前他還不懂這些,不過因為是小事,他也沒有做生物學家的志向,所以就沒有過多在意和留心探索,直到今天聽胡文慶這么一說,方才如同醍醐灌頂,瞬間就明悟了!
再看向近在咫尺的孫女,藤原實賴發現紀子雖然在努力的保持微笑,可眉黛間卻隱藏著不易察覺的惆悵,眸子里滿是期盼、哀求,和一絲淡淡的悲傷與不舍。
唉……紀子,別怪祖父,祖父也是迫不得已,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
一旁的胡文慶一直在觀察著藤原實賴的反應,見他盯著孫女一言不發,就知道有戲。之所以還在糾結,無非是因為自己罷了。
于是他立刻趁熱打鐵的說道:“不如就叫依子姨母陪著紀子去吧,她年長有經驗,又細心沉穩,有她陪著應該沒有問題。眼下我還有很多公務在身,不能……”
“你現在最要緊的公務,就是紀子肚子里的孩子。”
藤原實賴語氣不滿的出聲打斷了胡文慶,瞪了他一眼后,微微嘆了口氣,思索了一陣后,最終閉上了眼睛。
“你帶著紀子去鳥取逛逛吧,我讓弘久帶人跟著你們,保護你們的安全。不過記住,去逛五天就回來,不能在外面多待。
眼下山陰道并不太平,國內反對我的人也不少,一定不能放松警惕。文慶,我就把紀子托付給你了,你可一定要照顧好她,不能讓她受半點欺負!”
胡文慶愣了愣后,隨即按耐住心中的狂喜,輕輕點了點頭:“是。”
人是一種很復雜的生物,很多時候會做出前后矛盾、難以理解甚至出乎意料的決定。
藤原實賴能夠為了一紙書信和一份情報,默許小姨子高市依子對孫女紀子使陰招,這是公事,是從家族和國家的層面考量的,不得不為之,也必須為之。
但他也是人,孰能無情?更何況這次小兩口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鳥取距離平安京也不是特別遠。
過于匡束胡文慶,有可能會引起反作用。只要派手下率領家臣武士緊緊跟隨,在保護他的同時進行嚴密監視,就不會出什么問題。
聽到祖父同意之后,紀子的臉上浮現出驚喜的笑容,連忙跪坐著將頭就要往下貼向地面,藤原實賴卻笑呵呵的阻止了她。
“你懷著孩子,這個時候就不要執這些禮節了。”
說罷,他又看向胡文慶,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語氣嚴肅的叮囑道:“這趟去山陰道,一定要保護好紀子,如果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出了問題,我可是要問罪的!
還有,一旦遭遇強盜或者歹人襲擊,一定要聽弘久的,絕對不可以自作主張或者任意妄為,否則,他是粗人,可不會跟你講道理!”
胡文慶聽后連忙表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是,我一定會保護好紀子,多聽弘久君的意見和建議,圓滿完成此行。”
“嗯~~這樣我就放心了,行,那你們就回去吧,三天后出發,早去早回。”
聽到這話后,紀子和胡文慶一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并排站到藤原實賴桌案前面跪了下來。
胡文慶拉住紀子的手,二人一起向著上首的藤原實賴行禮告別,等到他點頭后,這才緩緩起身,然后一起離開了大殿。
“弘久。”
藤原實賴面無表情的喊了一聲,他身邊的那名軍將模樣的護衛立刻低著頭、躬著身子,將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身前,步伐短而快的來到藤原實賴身側,跪了下來用額頭貼著地面上的席編榻榻米。
“是。”
“如果他在路上擅自改變行程路線,或者丟下紀子獨自逃跑的話,殺無赦!!”
大內弘久心中一凜,略微思索一瞬后,再次將身子壓低,恭恭敬敬、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