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中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整個人如木雕泥塑一般。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桌角,指甲縫里混著酒漬的木屑簌簌落下,仿佛在無聲訴說著他內(nèi)心的掙扎與糾結。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良久,他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突然抬手狠狠抹了把臉,那動作帶著幾分決然,聲音卻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該清醒了?!?
這五個字落地之時,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瞬間抽走了周遭所有的聲音,整個世界霎時安靜下來。云逸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眸光沉靜得如同深邃的幽潭,讓人難以窺探其中的奧秘。司徒蘭靜靜地站在他身側,睫毛微微顫動,像兩把小扇子,將眾人的反應一絲不漏地盡收眼底。
只見酒肆里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食客們,像是被突然按下了靜音鍵,全都住了聲。有人驚愕得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在這寂靜的氛圍里顯得格外突兀;有人則張著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連合攏都忘了。
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那個白衣勝雪的少年,看著他被夕陽的余暉鍍上一層金邊,宛如神祇降臨。再回想起方才酒中仙所說的話,只覺得自己的三觀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顛覆。天刀盟盟主?武林盟副盟主?這般年紀,看上去怕是還沒到弱冠之年吧?傳說中在江湖上翻云覆雨、攪動風云的人物,竟年輕得如同剛剛綻放的玉蘭花,清新而純粹??善请p眼睛里透露出的沉穩(wěn)與堅毅,又讓人不敢對他有半分的輕視,仿佛在提醒著眾人,眼前這個少年絕非凡俗之輩。
這時,有人悄悄地拽了拽同伴的衣袖,聲音壓得極低,像蚊子哼似的說道:“是真的……我去年在武林大會遠遠見過一面,就是他!只是那時隔得遠,沒看清他這般……俊朗得簡直不像真人?!?
隨著這聲低語,議論聲如同細微的波浪,漸漸泛起。然而,云逸卻對此渾不在意,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酒中仙,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靜靜地等待著他的答案。陽光從窗欞斜切進來,在少年盟主的衣擺上投下一片片明明滅滅的光斑,光影交錯間,倒讓這場劍拔弩張的對峙,憑空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的意味,仿佛空氣中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息,讓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酒中仙那原本微微佝僂的脊梁,此刻如同一把久彎的弓終于被用力繃直,散發(fā)出一種堅韌與力量。他眼底曾經(jīng)的渾濁已然被清明徹底取代,目光中滿是堅定與決然。只見他深深一躬,動作干凈利落,仿佛是掙脫了某種束縛,帶著破繭重生般的暢快:“在下愿追隨盟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云逸聽聞此言,嘴角緩緩揚起一抹淺笑,那笑容恰似春風輕柔地拂過冰封已久的湖面,剎那間,暖意如同漣漪般層層漾開。他優(yōu)雅地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指尖在劃過空氣的瞬間,仿佛真的有流螢在指尖俏皮地飛舞,靈動而美好:“走吧,今日我做東,去嘗嘗你說的桃花醉?!?
兩人并肩,緩緩穿過那條喧鬧的長街。此時,夕陽如一位技藝精湛的畫師,將余暉盡情揮灑,把他們的影子拉成了長長的兩條,在地上時而交錯,時而并行,仿佛一幅充滿詩意的流動水墨畫,演繹著他們此刻的情誼。酒中仙腳步輕快得如同飛燕,哪還有半分之前的醉態(tài)。一說起楓溪酒樓,他便眉飛色舞,那神情像極了未經(jīng)世事的少年,眼中滿是歡喜與期待:“那桃花醉啊,可是用三月剛剛凋謝的桃花瓣精心釀造而成的。釀好后,還要埋在桃樹下,歷經(jīng)三個春秋才開封。當你把它倒在杯里,就能瞧見花瓣在酒中悠悠打轉,就好像那些花瓣重新活過來了一般,別提多有趣?!?
不多時,便來到了楓溪酒樓。只見酒樓的幌子在晚風中輕輕搖曳,似在向過往行人招手。朱紅色的門楣上,爬滿了嬌艷欲滴的薔薇,花瓣如雪花般簌簌落下,輕輕地鋪在門階上,宛如一層如夢如幻的粉色雪毯。剛一踏進門,一陣清甜的酒香便如同活潑的精靈,撲面而來,還混著那淡淡的桃花香,瞬間勾得人喉頭不由自主地微動,心底涌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渴望。
柜臺后,立著一位約莫二八年華的老板娘。她肌膚瑩白如雪,在月光的映襯下宛如溫潤的美玉,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澤。眼眸流轉之間,仿佛盛著一汪春水,波光瀲滟,顧盼生姿。她瞧見酒中仙,先是微微蹙起柳眉,似有幾分嗔怪。隨即,目光落在云逸身上,眼底不禁閃過一絲訝異,像是看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人。不過,她很快便調(diào)整過來,臉上漾起了禮貌而熱情的笑意:“兩位客官里面請,雅間剛收拾出來?!?
云逸微微一笑,選了臨窗的桌子緩緩坐下。此時,窗外的晚霞正將天際染得通紅,那絢爛的色彩與杯中即將斟滿的桃花醉相互映襯,構成了一幅美不勝收的畫面。小二手腳麻利地跑過來,肩上的白毛巾甩得虎虎生風,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客官要點些什么?我們這兒的招牌除了桃花醉,還有醉蟹和糟三樣,都是配酒的絕品,包您滿意?!?
酒中仙滿懷期待地望著云逸,眼神里仿佛在說“你看我沒騙你吧”,透著一絲孩子般的得意。云逸見狀,抬手輕輕敲了敲桌面,聲音里帶著愉悅的笑意:“先來三壇桃花醉,再把你家拿手的菜都上一份,可別讓我們失望?!?
老板娘蓮步輕移,親自提著酒壇款然而至。她玉手輕抬,揭開壇口的紅布,剎那間,一股濃郁的桃花甜香如靈動的精靈,在整個房間里歡快地飄蕩開來,絲絲縷縷,縈繞鼻尖。她為云逸斟酒時,那蔥白般的指尖不經(jīng)意間輕輕劃過壇沿,動作輕柔而優(yōu)雅。酒液如注,緩緩流入杯中,果然,幾枚粉色的花瓣在酒中悠悠舒展,恰似沉睡已久的蝴蝶忽然振翅,如夢似幻,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這位客官面生得很,是第一次來?”老板娘的聲音輕柔婉轉,如同酒里的花瓣般綿軟清甜,仿佛帶著絲絲縷縷的關切。
云逸從容地端起酒杯,目光專注地看著花瓣在酒中輕盈旋轉,仿佛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他慢悠悠地開口道:“聽朋友說這里的酒能醒神,特意來嘗嘗。”說話間,他眼角的余光悄然瞥見酒中仙正襟危坐,神情嚴肅,那模樣仿佛不是來飲酒,而是像一位鑒賞家,在仔細端詳一塊蒙塵的美玉,滿心期待著它如何在微光的映照下,漸漸顯露出溫潤而迷人的底色。
就在這時,店小二剛要撇嘴,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準備反駁幾句。卻忽然瞥見門口走進來幾人,他們衣袂飄飄,自帶一股凌厲的氣勢,腰間佩著的令牌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那可是武林盟特制的腰牌,看這材質(zhì)與樣式,等級還不低。為首的人目光如電,只是淡淡地掃了店小二一眼,語氣雖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他說的是實話。”
店小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竟看走了眼。眼前這位平日里醉醺醺的酒中仙,身旁竟真的跟著這般有來頭的人物。他頓時慌了神,忙不迭地彎下腰,臉上堆滿了歉意的笑容,點頭哈腰地說道:“是小的有眼無珠,這就去請老板娘,幾位客官稍等!”說完,轉身時腳步匆匆,帶起一陣風,生怕慢了半分,惹得幾位貴客不悅。
那幾人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徑直走到云逸旁邊的桌子前落座。他們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朝云逸的方向掃去,剎那間,瞳孔陡然微縮,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撼的事物。緊接著,幾人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忙不迭地站起身來,整齊劃一地拱手行禮,聲音雖刻意壓低,卻滿含敬意:“云盟主?!?
云逸只是微微頷首示意,修長的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動作舒緩而優(yōu)雅。他周身散發(fā)的氣場,恰似靜水深流,表面波瀾不驚,卻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懾力。這氣場讓旁邊桌的幾人瞬間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大聲說話,便是落座時,也都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生怕驚擾了這位氣場強大的云盟主。
不多時,只見珠簾輕輕晃動,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仿佛在預告著什么。緊接著,老板娘蓮步輕移,款款走了出來。她剛走到門口,目光不經(jīng)意間與云逸對上,那一瞬間,她的腳步微微一頓,極其細微,若不仔細觀察,幾乎難以察覺。但很快,她臉上便綻開了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那笑容溫婉動人,又帶著一種得體的熟稔,仿佛與云逸相識已久:“聽小二說有貴客臨門,原來是云盟主大駕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說話間,她玉手輕提,親自拎著一壇剛剛開封的桃花醉款步走來。酒液從壇中傾瀉而出,倒入杯中時,那粉色的花瓣在酒液里旋轉的弧度,宛如經(jīng)過精心設計一般,每一圈都美得恰到好處,仿佛一幅流動的畫卷。“今日這壇,可是埋了五年的陳釀,算是我略表心意,給云盟主接風洗塵啦。”老板娘笑語嫣然,聲音輕柔婉轉,如同春日里的微風,讓人倍感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