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沉壓在蒼古帝國的疆土上。誰也沒想到,魔月帝國與蠻荒王庭那積年的冰霜,竟被“昔日帝國”這雙無形的手揉成了同謀的冰水——兩國密使在暗夜的密林中交換了染血的盟約,蠻荒王庭的狼騎兵磨亮了彎刀,魔月帝國的巫師們點燃了祭壇的黑火,矛頭齊齊對準了蒼古帝國的心臟。
可他們沒算到,蒼古帝國的內亂竟先一步炸開了鍋。就像一座看似堅固的古堡,內里早已被蛀空,只待一陣風便轟然坍塌。這場亂子,竟是帝國中樞幾位大臣親手點燃的引線——他們偽造了“皇室密詔”,煽動藩王起兵,又暗中散布“國庫虧空”的流言,把民心攪得如沸水般翻騰。魔月的密探在酒館角落聽著百姓議論紛紛,起初還疑心是陷阱,直到看見藩王的旗幟插上了東境城樓,才敢相信這天上掉下來的“助攻”,如同撿到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暗地里偷著樂。
我們這群潛伏在暗處的觀察者,只能順著這波亂流調整棋路。就像漁夫見風使舵,趁著浪頭撒網——在邊境增派了三倍暗哨,把“投誠”的消息摻進市井傳聞,又讓幾個早已安插好的“雙面人”假意投靠魔月,傳遞半真半假的情報。畢竟,在這棋盤上,誰先出底牌,誰就輸了半子。
亂象里,總有人經不住誘惑。秋雙國的郡守李嵩就是個典型,魔月使者塞給他一箱金燦燦的元寶時,他盯著元寶上的龍紋,喉結滾了三滾,當晚就把城防圖塞給了對方。如今他府邸后院埋著的,何止是元寶,更是顆隨時會炸的雷——我們的密探親眼看見,他夜里總被噩夢驚醒,抱著枕頭喊“饒命”。
尋申國的國王更不像話。魔月的鐵騎剛踏過邊境,他就揣著玉璽跪在了對方帳前,連王冠都嚇得掉在了地上,活像只被踩住尾巴的耗子。圖蘭國的幾個郡城更成了魔月的糧倉,郡守們穿著魔月賜予的錦袍,在城樓上耀武揚威,卻不知百姓早就在暗地里磨著鐮刀,只等時機一到便揭竿而起。
魔月的武林高手像餓狼闖進了羊圈,所過之處,商鋪被翻得底朝天,古籍字畫被撕成碎片,連寺廟里的銅鐘都被他們卸下來熔成了兵器。搶到的財寶堆成了山,他們便挑出些邊角料撒給那些動搖的人,就像給狗扔骨頭——有人啃得津津有味,有人卻悄悄把骨頭藏起來,等著將來當作指證的證據。
如今的蒼古帝國,像塊被劈成三瓣的玉佩。一瓣被魔月攥在手里,閃著貪婪的光,那些追隨者仗著靠山,在街市上橫沖直撞,腰間的刀鞘鑲著搶來的寶石;一瓣牢牢釘在故土上,守城的士兵嚼著干硬的餅子,把刀磨得雪亮,城墻上的血痕新舊交疊,那是他們死守的證明;還有一瓣懸在風里,就像溪邊的蘆葦,風往哪邊吹,就往哪邊倒——他們白天給魔月的人端茶倒水,夜里又偷偷給守城的士兵送糧食,活得像兩面都寫著字的紙,不知該朝哪面翻。
夜風吹過蒼古帝國的廢墟,卷起幾張殘破的告示,上面“歸順”二字被人用石頭砸出了窟窿。遠處的烽火臺上,火光忽明忽暗,映著那些在亂局中掙扎的人影,也映著我們藏在袖中的密信——信上只有一行字:“亂中取靜,靜待時機。”
(議事廳內燭火跳動,將眾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面上,忽明忽暗。)眾人端坐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目光卻悄悄瞟向中立陣營那幾人——他們表面上裝作專注聽著議事,眼角的余光卻像沾了蜜的鉤子,勾著場中爭執的每一個細節。誰都清楚,這群中立派就像蹲在蘆葦叢里的漁翁,手里攥著網,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水面上纏斗的魚群,就等雙方精疲力竭時,猛地撒網撈走最大的那條。
(忽然有人輕咳一聲,中立陣營的領頭人慌忙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掩飾慌亂,茶沫子順著杯沿滴落在衣襟上,他卻渾然不覺。)有人暗暗想:他們背后怕是藏著別的主使吧?就像深海里的暗流,看著平靜,底下卻卷著能掀翻船的力道。前幾日密探傳回的消息還在案頭——海外那幾個島國的商船最近在港口停靠得格外頻繁,尤其是致悅帝國的船,卸貨時總用黑布罩著箱子,搬貨的水手腰間都別著和中立派首領同款的青銅令牌。
(武王的手指在案幾上敲了敲,紅木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來。)他抬眼看向云逸,燭火在他眼底燒得旺,像是有團火要從瞳孔里噴出來:“云盟主,查這些帝國的底細,你們武林的‘影衛營’最是擅長。往后這事,可就得靠你們多費心力了。”他往前傾了傾身,語氣里的期許幾乎要漫出來,仿佛云逸點頭的瞬間,所有的謎團就能像晨霧般散開。
(云逸猛地攥緊腰間的玉佩,那玉佩上刻著的鷹隼仿佛要振翅飛出來。)他站起身,袍角掃過地面的青磚,發出“窸窣”一聲,聲音卻像砸在鐵板上般脆生:“武王放心!影衛營的弟兄們已經撒出去了,就算是藏在海底的礁石,也能給它翻出來!”話音剛落,窗外的風“呼”地撞在窗紙上,像是在為他的決心助威。
(武王撫著胡須笑了,眼角的皺紋里都盛著笑意):“有你這句話,我這心就落進肚子里了。云盟主辦事,我信得過。”
(金偉達往前湊了湊,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卻顧不上理會,從袖中抽出張卷得緊緊的羊皮紙,展開時發出“嘩啦”一聲,上面畫著密密麻麻的船帆和炮口。)他的指尖重重戳在圖紙中央的火龍炮位置,眼睛亮得嚇人:“我們在望海國的船塢里藏了個大寶貝——三艘鐵甲船快造好了!但聽說昔日帝國有張‘穿浪艦’圖紙,船底是月牙形的,能在浪尖上飛!要是能拿到手……”他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到時候咱們的船沖過去,對方的船板都得碎成木渣!”說著,他仿佛已經看見那艘戰船劈開海浪,炮口噴吐著火光,把敵船轟得四分五裂,臉上的紅暈蔓延到耳根。
燭火在青銅燈臺里噼啪作響,將大殿的陰影投在雕花梁柱上,如同張牙舞爪的巨獸。魔月帝國的使者剛解開錦盒鎖鏈,那具弓弩便在光影中露出了全貌——烏木弓身纏著銀線,宛如巨蛇盤繞,弓梢鑲嵌的藍寶石在燭火下流轉著冷光,箭槽里整齊碼著七支鐵簇箭,箭羽泛著鷹隼翎羽特有的暗金色澤。
“這‘裂海弩’,”使者戴著白手套的手指輕輕拂過弓弦,那弦竟發出龍鱗摩擦般的低鳴,“拉滿時能射穿三里外的鐵甲船板,箭簇淬了西海毒液,見血封喉。”他忽然抬手,一名侍衛上前張弓搭箭,只聽“嗡”的一聲銳響,七支箭呈扇形劃破空氣,齊刷刷釘在對面的石墻上,箭尾還在震顫,箭身已沒入半寸有余。
殿內的大臣們呼吸驟然停滯,有位老臣忍不住前傾身子,花白的胡須微微顫抖——他分明看見,最邊緣的那支箭,竟穿透了石墻上的縫隙,釘進了后面的木柱里。幾個王國的使者眼神瞬間亮得嚇人,像是餓狼瞅見了肥羊,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玉佩下藏著的密信,此刻怕是已浸滿了冷汗。
當眾人的目光如針般扎向云逸時,他正盯著那弓弩的箭槽出神。那烏木弓身的紋理里,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氣,想來是剛在戰場上試過鋒芒。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指尖在袖中攥出了紅痕——這般神兵,魔月帝國怎會輕易示人?恐怕早已在弓身暗刻了咒印,若強行搶奪,怕是會引爆機括,同歸于盡。
“我盡力去辦。”云逸的聲音帶著些微不易察覺的干澀,他瞥見金尚書袍角的褶皺里,露出半張賬冊的邊角,上面“軍械庫虧空”幾個字刺得人眼疼。金尚書嘆了口氣,將賬冊往懷里塞了塞,聲音壓得極低:“上個月發到士兵手里的甲胄,三成是薄鐵皮做的,一箭就能穿個窟窿。那些貪官把軍餉換了金條,庫房里的長矛,桿子里都摻了朽木。”
他忽然抓起案上的茶杯,重重頓在桌上,茶水濺出,打濕了奏折上“蒼古帝國”四個字。“陛下登基時煉的那批玄鐵,本夠鑄三千副重甲,結果呢?全被內務府的人換了鉛塊,拿去熔了做假元寶!”金尚書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如今士兵們穿的,還不如中州帝國的農夫穿的護具結實。”
云逸的目光掃過殿內眾人,有人低頭盯著靴尖,有人假裝整理袖扣,唯有燭火在裂海弩的藍寶石上跳著,像極了那些藏在暗處的貪婪眼神。他忽然想起昨日在城墻上看到的景象——巡邏的士兵鎧甲叮當作響,湊近了才發現,那甲片竟是用銅片拼的,輕輕一按就凹下去一塊。
“我會想辦法。”云逸的聲音比剛才沉了幾分,目光落在裂海弩的弓弦上。那弓弦不知是用什么材質做的,泛著蠶絲般的光澤,卻又帶著金屬的冷硬。“但這弓弩……魔月帝國怕是早有防備。”他指尖輕輕叩了叩案幾,“要得手,需先斷了他們的后路——那些貪官污吏的賬本,金尚書可還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