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后,蜀州上空仍是陰云密布。
綿綿的細雨停歇一陣,接著便又下得大了些,像是老天爺不忍看到太多人在外行走一般。
可惜,在這樣的天氣里,沒多少人會念著他的好。
多的是人都擱那兒罵幾句“賊老天”,顯然對連日的下雨很是不爽。
但也有不少人不受天氣影響,面上掛著笑容,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
譬如一些閑漢,可以當成睡懶覺的理由。
或者那些售賣油紙傘、蓑衣的鋪面老板。
臉上總歸都掛著笑容。
陳逸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并不是因為雨天高興,而是修為境界的突破。
早上寅時過半,他收功便察覺到體內奔涌的真元。
自那之后,他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如果說昨晚時候,陳逸只是隱有所覺——得到四象功神位靈元加持后,他各項技法威力都會增長。
那么此刻,那種好似握住星河的直觀感受,便已充斥他的身心。
不論樁功、拳法、步法,還是落龍槍法,在真元加持之下,發揮出的威能都有一二成的提升。
這還是沒算上武道意境加持的結果。
若是用出全力,不說其他人,就是那晚將他打成重傷的崔清梧,再碰上現在的他,絕難討得了好。
陳逸暗自暢想一番,方才平復心神,看了一眼光幕:
[機緣:128]
【每日情報·黃階上品:午時一刻,東市濟世藥堂,馬良才得神醫牌匾一塊。可得微量機緣?!?
看完之后,陳逸微微挑眉,“濟世藥堂?”
老馬出息了。
都能得到別人送的“神醫”牌匾了。
不過仔細一想,陳逸臉上笑容卻是消減幾分。
他很清楚馬良才的醫道什么水平。
便是有他指點,也不過比老李等人強一些。
這樣的醫師怎可能治療好那些患有疑難雜癥或者絕癥的人?
思來想去,陳逸決定去看看。
總歸有些不放心。
有了決定之后。
陳逸又看了一眼光幕的機緣和道意。
略作遲疑,他便將槍道提升至大成境界。
至此,他所習練的書道、醫道、棋道,以及武道體、拳、步和槍等八道,只有棋道仍處于小成境界,其余都已是大成境界。
各項技法也只剩下落龍槍和千手棋譜是熟練級,其他也都升無可升,達到精通級頂端。
另外還剩一部繡春刀法、一部《逍遙游》琴譜,留待之后他方便的時候習練。
“技多不壓身?!?
“興許習練得多了,互相印證之下,我能再得頓悟之機?!?
話雖如此,頓悟也的確是個很看臉的機緣。
迄今為止,只有書道因為給蕭婉兒寫了首詞作得以頓悟提升至大成境界。
其他的練了這么久,都沒能頓悟。
想著,陳逸等槍道大成境界的玄奧納入腦海后,便喚來小蝶,洗漱穿衣。
“姑爺,今天要出門嗎?”
“嗯,今天去一趟藥堂,好些日子沒去了,怕被大姐訓話?!?
小蝶見他一本正經的編排大小姐,不由得樂道:
“姑爺又說玩笑話,大小姐才不會因此責怪你呢?!?
“不光大小姐不會,府里的幾位老爺也不會,以后都不會?!?
陳逸整理好衣衫,當先下樓,隨口回了句“是嗎”。
小蝶跟在他身后,笑著嗯道:“姑爺這幾天沒出門,都沒看到府里那些人怎么夸您的?!?
“怎么夸?”
“他們都說各院的老爺這幾日……”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他在貴云書院教出幾位書道有成的書法大家的緣故。
一直有人登門拜訪。
這種情況下,府里的幾位老爺當著來人的面,自然不可能說他壞話。
便連一直不喜他的蕭懸槊和蕭望,也說他些好話。
“輕舟?。坷戏蛟缈闯鏊艑W不淺,否則侯爺過壽那天,圣上也不會專門給他幾句口諭?!?
“輕舟學識不錯,字寫得很好,不過你找我沒用。”
諸如此類的話,被人聽到了,難免會在府里傳揚開來。
小蝶心性單純,喜歡聽這些夸贊他的話,像是與有榮焉般。
陳逸卻是沒什么感覺。
有求于人時,說得這類夸贊話不叫夸贊,也不是真心夸贊,用奉承形容才對。
反而不如小蝶一句“姑爺人真好”,或者裴琯璃一句“姐夫人不錯”來得真實。
用完早飯時,裴琯璃和小蝶就是這么說的。
陳逸很是受用,絕口不提他承諾今日回府的時候要給她們帶些東西回來。
蕭無戈也想要。
可沒等他開口,蕭婉兒就帶著沈畫棠來到堂中。
相比之前,她的臉色好了許多,不再是蒼白的病容,而是有了些血色。
原本清瘦的臉上也圓潤些許,更加光彩照人了。
陳逸習慣性的以望氣術看了一眼,確定她身體維持不錯,便招呼她落座。
“陰雨天氣,大姐還是少出門,免得感染風寒?!?
不提還好,一提起風寒,蕭婉兒就想到那次的經歷,好似就發生在前一刻。
她不禁俏臉泛紅的白了他一眼。
“我衣衫穿戴整齊,每日還喝藥湯,身體好了不少?!?
陳逸笑著點頭,接著便夸贊幾句。
這些也能歸于奉承范疇的話,卻是讓蕭婉兒臉上掛滿笑容。
甚至夸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連忙轉移話題道:“昨晚我理了一份送給陳余的禮品單子,今日想出門逛一逛,你去嗎?”
“我?”
陳逸略有遲疑,有心想拒絕,可看著蕭婉兒一臉認真的模樣,便點點頭:
“剛好我要去藥堂一趟,一起吧。”
話音剛落,不等蕭婉兒笑容徹底綻開說話,旁邊的蕭無戈已經舉起手來。
“我也去,我也去。”
“大姐,姐夫,我已經很久沒出門了啊,帶我一起吧?!?
蕭婉兒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遲疑著點頭:“那我讓人通知教授你禮法的先生今日休息?!?
蕭無戈頓時笑了起來,拉著小蝶就往樓上跑,說是要換身衣服。
見狀,陳逸看向虎丫頭:“你呢?在家待著還是一起出門逛逛?”
哪知裴琯璃臉上變了顏色,連連搖著腦袋。
叮叮當當間,她說道:“不去不去,之前出去逛了好幾天,夠夠的?!?
說著,裴琯璃還看向沈畫棠問:“畫棠姐姐應該也有這樣的想法吧?”
“沒有?!?
當著蕭婉兒的面,沈畫棠自然不可能說出真實想法。
該說不說,之前她們三人連著逛了好幾天,真是把蜀州府城逛遍了。
略做休息。
沈畫棠和謝停云便去牽來馬車。
陳逸跟著蕭婉兒,蕭無戈還有小蝶坐在車廂里,倒也不算擁擠。
沒多久,馬車一路出了侯府,直奔城北康寧街。
這時候已經過了卯時。
便是下著小雨,路上過往的行人也有不少。
尤其是康寧街那等讀書人和千金小姐喜歡去的地方。
遠遠望去,都是撐著油紙傘的人。
蕭婉兒看了看窗外,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紙遞給陳逸道:
“這是我理的單子,你幫我看看合不合適?!?
陳逸接過來,掃視一眼,上面多是些文房四寶,或者字畫古玩等物。
“怎么樣?”
“應該可以,就是東西有些多。”
“禮多人不怪,畢竟那么多銀子,多買一些禮品送給他也說得過去?!?
見她這么說,陳逸點點頭:“大姐拿主意就好?!?
蕭婉兒嗔怪道:“你看看要不要加點什么?”
陳逸想了想,自己除了魚竿好像沒什么特別想要的。
思索片刻。
他想到一樣東西:“不如送他一把古琴或者長刀好了。”
蕭婉兒微愣:“這,合適嗎?”
這時節讀書人通音律的不少,會刀法的也有很多。
只不過,除非提前知曉對方愛好,不然很少有人特意送這些不算常見的禮物。
“我也就聽王紀提過,他們老板刀法不錯,也擅長彈琴。若是價格不貴,買上備著也好?!?
蕭婉兒不疑有他,點點頭道:“那就買一張古琴吧,長刀府里有不少,還都是名家杰作,回去我讓畫棠去庫里挑選一柄就好?!?
陳逸自是不會拒絕。
不過吧,他心里多少有幾分別樣的想法。
大抵是想到日后被蕭婉兒發現真相后的一些尷尬場面。
估摸著蕭婉兒不是惱羞成怒,就是羞惱成怒,總歸會讓他好過。
想到那樣的場面,陳逸臉上不免露出些笑容。
注意到他這副表情的蕭婉兒,心中微動:
“說起來,那位陳老板跟妹夫愛好有些相似。”
陳逸笑容一滯,“額,沒有吧?”
蕭婉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雙美眸映出他臉上的些許不自然,道:
“妹夫精通琴棋書畫,也愛垂釣,那位陳老板剛好喜歡釣魚,也擅長琴道,是吧?”
陳逸嗯了一聲,臉上恢復平靜:“大抵應該是位讀書人,喜歡這些也正常?!?
“說的也是?!?
閑聊幾句,總算揭過這個話題,陳逸心下一松。
都說女人直覺敏銳,不得不服啊。
蕭婉兒自然不會認為陳老板是陳逸,只是聯想到了兩人的愛好。
接著她便說起昨晚湯家夫人小姐來訪的事。
“聽說這些天貴云書院的大門都快被踏破了,有府城這邊的,也有鄰近州縣的人前來?!?
“岳明先生和卓英先生,還有那名叫馬觀的學子每天都要寫上幾幅字帖?!?
“連帶著你留在書院的字帖一起,供來人觀看。”
陳逸笑了笑,說:“估計院長應該很高興?!?
蕭婉兒笑著點頭:“湯夫人說,幸虧她家湯業老早進了那座學齋,不然后面來的人怕是要用不少手段去搶奪名額了?!?
“搶?”
“是啊,你跟岳明先生的約法三章傳開后,一百名學子的數量不能變,后來者自然要想辦法?!?
“聽說已經有人出價一千兩銀錢換那個名額,可沒人換?!?
“后來還有人出五百兩黃金,被岳明先生嚴厲拒絕了?!?
陳逸:“五百兩……黃金?”
這要是一百個名額都賣了,豈不是能輕松得到五萬兩黃金?
希望院長能頂住這樣的誘惑吧。
花費小半天時間,幾人才逛完康寧街。
不僅給陳余買了不少禮品,還給蕭無戈買了幾樣用得著的東西。
多是書籍之類。
陳逸見車廂快塞不下了,便提議先去濟世藥堂看看。
蕭婉兒自是不會拒絕,“剛好東市那邊有家飯館味道很好,記得小時候父親帶我和二妹去過?!?
陳逸笑著點頭:“那我要過去嘗嘗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