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一邊給呂九南扎針,一邊繼續(xù)說道:
“救他,為了讓他配合我演一出好戲。”
見他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柳浪很不滿意。
他靠在木門上,看著奄奄一息的呂九南,微微撇嘴道:
“老板,您是不是又在算計誰?”
“劉洪?”
“絕對是他?!?
“您救活呂九南,一定是想從他這里拿到劉洪跟婆濕娑國那幫馬匪有染的罪證,對不對?”
但是見陳逸不作回應,柳浪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了。
“不是嗎?也對?!?
“呂九南已經被您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
“便是他再次現身指認劉洪,那老家伙也可以矢口否認。”
陳逸頭也不抬的說:“別猜了,以你的腦子猜到明年也猜不到?!?
“……”
柳浪有心反駁。
但他想到近段時間的經歷,不得不承認,腦子這東西無關學識、經歷,跟武道意境一樣看的是天賦。
沉默片刻。
他不死心的問:“那您總可以告訴我,您昨晚去春雨樓的事吧?”
“剛剛嗯……這人說昨晚有人以我的名號去了春雨樓,我一猜就是您。”
“要不是我反應迅速,差點就露餡了?!?
陳逸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再次低頭救治呂九南,漫不經心的說:“你不已經露餡了嗎?”
柳浪頓時訕笑起來,“您都知道了?。俊?
“這不能怪我,在從他口中得知您去過春雨樓之前,我就已經說了名號,再想找補已是來不及了。”
“這,這個,應該不影響您的事吧?”
陳逸微微搖頭,“不影響?!?
眼下葛木梟已死,呂九南半殘,知道他昨晚去過春雨樓的人只剩下樓玉雪一人。
連劉桃夭、趙世昌兩人都不清楚此事。
退一步講。
縱使樓玉雪透露給白虎衛(wèi),或者劉桃夭等人方才聽到了柳浪的話,也不影響他的謀劃。
頂多他接下來減少跟柳浪見面的次數,且還不能讓柳浪知道太多事。
免得這貨嘴上把持不住,透露出去。
想到這里,陳逸吩咐道:“接下來你不用再去劉府,回百草堂靜待即可?!?
“若是我有需要,會讓張大寶和王紀通知你。”
柳浪微愣了下,狐疑道:“那老家伙近來動作一定很多,不看著他點兒,怕是不妥吧?”
陳逸淡淡的說:“沒什么不妥?!?
“我已知曉那頭老狐貍的心思,跟不跟著他,都不影響大局?!?
“何況他接下來的反應以及要做的事無非那些,并不難猜?!?
更為關鍵的是,現在陳逸手上有能夠要了劉洪老命的人——阿蘇泰和呂九南。
所以他根本不急。
該著急頭疼的是劉洪才對。
柳浪自然不清楚這些,撓了撓頭,便轉過身看向窗外,獨自嘀咕:
“不難猜嗎?”
“我咋猜不到?”
陳逸沒理他,手上動作不慢,在呂九南身上一連插了十二根銀針。
接著他運轉真元,借由銀針修補呂九南的心脈、命門等經絡要穴。
連同碎裂成數塊的五臟六腑也被他縫補修復。
忙活半個時辰,他才算是將呂九南從鬼門關拉回來。
陳逸稍稍吐出一口氣,隨即拔出銀針。
柳浪聽到聲音回頭問道:“老板,您完事了?”
“沒?!?
陳逸接著在柳浪好奇的眼神下,又將三根銀針分別刺入呂九南印堂、膻中、丹田三大氣海要穴。
運轉真元,略一扭動兩下。
便見呂九南猛地睜開眼睛,痛苦的嘶喊起來。
“唔啊啊啊!”
陳逸神情平靜的將第四根銀針刺入呂九南的咽喉要穴,讓他的喊聲強行壓下去。
呂九南大張著嘴,卻是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劇烈的疼痛讓他面容扭曲,躬著身體扭動,瘋狂的想要擺脫似的。
約莫一刻鐘后,陳逸以望氣術確定他體內真元徹底干涸,方才取下氣海上的銀針。
“好了。”
可呂九南顯然沒覺得好,依舊瘋狂的掙扎著,無聲的嘶吼著。
直到體內的劇痛消散些,他才緩緩平復下來。
柳浪看得直咧嘴,“這人廢了?!?
三大氣海被破,除非傳說中的醫(yī)圣出手,否則這人再無施展武道的可能。
陳逸自是清楚這些,隨手取下最后一根銀針,坐到椅子上緩緩恢復耗損的真元。
呂九南有氣無力的躺在那張八仙桌上,側頭看著他,聲音嘶啞的問:
“你,為何不殺了我?”
他已經知道自己成了個廢人。
不但氣海被破,修為盡失,體內的經絡、要穴都受創(chuàng)嚴重。
這等情況換做任何人都會崩潰,何況是他這樣心狠手辣的惡人。
“你說?。 ?
陳逸看了他一眼,豎起手指:“噓。”
“小聲點兒,別把外面的人引來了?!?
呂九南哪里管得了這些,死死地瞪著他,眼睛滿是血絲,咬著牙一字一頓的繼續(xù)問:
“為什么不殺了我!?”
陳逸輕笑一聲,道:“殺了你做什么?”
“你可是蘭度王的胞弟,那樣一位大宗師若是知道是我殺了你,豈不是會給我?guī)泶舐闊???
頓了頓,他繼續(xù)道:“何況你的命還有他用,死了就太可惜了。”
呂九南聞言,眼神怨毒的看著他,“你,想做什么?”
陳逸搖了搖頭,“見諒,我要做什么,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你不會得逞的!”
“劉五,我告訴你,不論你想做什么,你都不會得逞的!”
呂九南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fā)現脖子以下的位置毫無反應。
他只得探著腦袋,惡狠狠的說:“大兄知道我在這里,他知道!”
“若是大兄得知我在這里,知道你所為,他一定會率領孔雀旗踏破蜀州!”
陳逸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真是那樣,我倒是對蘭度王能生出些敬佩?!?
“一個婆濕娑國的馬匪頭領,能為了兄弟做到這一步,也算得上有情有義了。”
說著,他側頭看向呂九南,似笑非笑的說:“可惜,即便他來了蜀州,你也看不到。”
“你???”
“我要殺了你!”
“殺了你?。 ?
呂九南瘋狂的嘶吼,聲音卻是越來越微弱。
不知為何,他看到陳逸仿佛掌控一切的眼神,心中竟涌起深深地恐懼。
遠比他先前被那一槍貫穿身體時還要恐懼。
他不清楚眼前的人要做什么,卻知道對方一定在算計他們孔雀王旗。
乃至他的大兄蘭度王,都可能被卷進來。
然而現在他卻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算計一切。
他不甘心啊!
想到這里,呂九南停下了“嘶吼”,一點一點的收斂起臉上的猙獰。
面若死灰般的看著陳逸,“告訴我,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陳逸啞然失笑,“同樣的問題,我不想再回答第二次。”
“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你的命很重要,重要到能夠改變蜀州境況的程度?!?
“你……你……”
不等呂九南繼續(xù)多說,陳逸伸出手指點在他的脖頸處。
“別你了,省省力氣好好歇息吧?!?
“好不容易將你救回來,可不能讓你死了?!?
呂九南仍不死心,想要繼續(xù)問出些什么,可他的眼皮卻越來越沉。
很快,他就再次昏迷過去。
待他沒了聲息,柳浪忍不住問道:“老板,您這確定不是故意折磨他的?”
陳逸側頭看向他,略有意外的問道:“你怎么會這么想?”
柳浪無奈的說:“您醫(yī)術這般高,明明可以讓他毫無所覺的昏迷的啊?!?
他是腦子不夠靈光,但也不傻啊。
陳逸笑了笑,看著呂九南道:“就當是我在了結一樁恩怨吧?!?
若不是呂九南出手操控原身逃婚并殺了他,便不會有后面的事。
于情于理,他都該為自己,為原身報這一仇。
柳浪聞言卻是松了口氣,“有仇啊,那就好,那就好……”
這段時間他對陳逸所作所為,盡都是敬佩。
他可不希望陳逸是什么喜歡折磨人的邪魔外道。
陳逸大抵猜到他的想法,卻是沒有多說什么。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變化太快,不會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即便是他也無法逃脫出去。
所以他才會出手幫助蕭家,只為能夠徹底擺脫這樣或那樣的麻煩。
陳逸想著這些,目光落在窗外。
這時候,雨勢稍稍停歇,
劉昭雪所在的這座宅子里寂靜無聲,僅剩下點點細雨滴落的聲音。
而在更遠處的康寧街上,隱約傳來的嘈雜聲中,還能聽到些旁人的議論。
“聽說了嗎?西市那邊剛剛出了命案?!?
“一位實力強大的江湖客,殺了兩名婆濕娑國來人?!?
“婆濕娑國人?殺得好!”
“那等蠻荒之地,留著也是禍害?!?
“說的是,這些年咱們這邊的行商路過茶馬古道縷縷遭受劫難,大都是婆濕娑國那些馬匪所為?!?
“昔年蕭老侯爺真該把他們屠滅殆盡……”
這些讀書人顯然更關心朝事,根本不在意死上幾個婆濕娑國人。
而那些江湖客卻是只對陳逸的身份感興趣。
“……蜀州什么時候出現這樣一位槍客?”
“圓滿境的槍道啊,當真令人艷羨?!?
“這樣的人為何我從未聽說過?別不是從外地來的,并非咱們蜀州的江湖人?!?
“也有可能。”
“等吧?!?
“不論他殺的是不是婆濕娑國人,畢竟是在蜀州地界上?!?
“衙門和提刑司一定會想盡辦法查到他的身份,到那時,咱們也就清楚了。”
“說的也是……”
聽到這里,陳逸剛要起身招呼柳浪離開,耳朵驀地一動,側頭看向東北方向。
這個氣息……有些熟悉……
“咦?”
“是白虎衛(wèi)金旗官,將星?”
陳逸微微皺眉,連忙運轉玄武斂息訣,收斂了一身氣息。
柳浪注意到他的神色,問:“有人來了?”
陳逸抬了抬,示意他閉上嘴,無聲說道:“一個上三品的強者?!?
柳浪砸吧砸吧嘴,倒是聽話的沒再多說。
不過吧。
在他心里,什么上三品中三品,都沒有陳逸帶給他的震撼大。
原以為他已經徹底了解陳逸的實力。
今日一見,他先前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柳浪想到幾天后要跟陳逸的比斗,心中難免又有些嘀嘀咕咕。
“到時候一定要讓老板只用刀道。”
“他的槍道境界太高,招數威力驚人,讓他用槍比斗……我還不如找蕭驚鴻來得痛快……”
陳逸自是不知道他心中想法,收斂氣息后,默默關注著外界動靜。
他知道將星應該是第一時間去了黑魚巷,然后循著他們的蹤跡找過來。
所幸他先前謹慎,沒有直接回返川西街的宅子,而是選擇在劉昭雪這里,否則還真有可能讓將星找到他的身份。
不過他猜到這些,卻也沒想出脫身之法。
只能期望將星找不到這里。
否則……
“我又得在這里出手一次。”
……
距離陳逸所在宅子三里之外的地方。
將星壓低斗笠,看似在打量著康寧街上的行客,實則是在找尋天地靈機中那一絲波動。
這也是他白虎衛(wèi)獨有的法門,專為緝兇追蹤。
原本一切順利。
但是當他來到康寧街后,人員駁雜,以及某些江湖客的武道意境波動,徹底打亂了這里的天地靈機。
再加上畢竟過去接近一個時辰,使得他找尋起來很是費勁。
約莫一刻鐘后。
將星看著西南方向若隱若現的一絲氣息,略微松了口氣,便緩緩走過去。
沒過多久。
他來到陳逸所在的宅子之外,僅隔著不到一里地方,停下腳步。
“消失了?”
將星打量著眼前不算奢華的宅子,“他們,就是在這里嗎?”
思索片刻。
他來到正門處看著門上的牌匾——劉府。
“劉?”
“這是劉洪的地方?”
正當將星疑惑時,耳邊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車軌聲音,他微微皺眉,便連忙躲藏起來。
很快,一輛有著華蓋的華麗馬車從康寧街上緩緩駛來。
將星定睛看去,只見那輛馬車上赫然也寫這一個劉字。
旁邊還插著一桿小旗幟,紅底白云上面,還有著一匹野狼腦袋。
“荊州劉家……那就不是劉洪了?!?
想著這些時,將星就看到馬車停在宅子門口。
兩道倩影從上面走下來。
其中一位是丫鬟打扮,另一位則是穿著純白的長裙,由那丫鬟撐著傘走下馬車。
略一打量。
將星恍然:“劉昭雪,是她?”
驀地,他心中一驚——難道那劉五是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