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山。
小院中,地面裂開的縫隙早已經消失,而距離白狐進入地底,也過去了一個月。
在這期間,白狼來過兩次,但都被青衣少女拒之門外。
但隨著時間推移,它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偏偏又說不上來,讓它有些心煩意亂。
它不是沒有跟山荊溝通,可得到的結果卻一切如常。
最終,它只能將其歸咎到隔壁那三座福地上。
畢竟那里發展的越快,它的壓力就越大。
萬一哪天人妖兩族爆發大戰,它這邊絕對會首當其沖,一不留神,說不定就被滅了。
此刻,它甚至有些懷念新月福地,那個時候,雙方還算有默契,誰也奈何不了誰。
不像現在,整天提心吊膽的。
只是,它并不知道,被它念叨的新月福地,那株曾經的天地靈根月見藤,如今換了一種形態,正躲在云夢山底下,挖它的根基。
地底深處。
白狐,或者說月見藤,在經過一個月的摸索后,終于找到了那件特殊法寶。
它之所以知道這里,知道此物的存在,更多的是來自‘上一世’的記憶。
大約四百五十多年前,月見藤剛剛晉升為天地靈根,誕生了靈智,就察覺到自己意識中,有一些殘破的記憶。
在那些記憶中,它似乎是一個了不得的存在,因為得到了一件特殊法寶,導致自身也遭遇了不測,唯有殘魂逃脫。
后來不知道經歷了些什么,竟然依附在一棵月見藤中,并在一次次輪回后,晉升天地靈根,此時距離‘上一世’的它身隕已經過了五百多年。
盡管那些記憶有些殘破,但也讓它明白了很多東西。
所以,它直接選定了恰好就在附近,境界最低,潛力最差的宋無咎,雙方締結契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殘魂的緣故,它跟宋無咎的天地契約,似乎有一絲漏洞,這點連它自己都不清楚原因。
雖然仍舊不可以傷害契約對象,但宋無咎也無法發現它的秘密。
從那以后,它便隱藏自身,并未表現出太強的靈智。
同時,它也明白,自己唯有脫離天地靈根的束縛,才能找回那件對它至關重要的特殊法寶。
哪怕它那些零碎的記憶,已經不記得那件特殊法寶到底是什么,但它隱隱感覺到,東西就在云夢山一帶,那里也是它‘上一世’隕落之地。
后來,它開始悄悄的布局,但凡宋家那些有潛力的,登上過月見峰的優秀子弟,它都會跟其接觸,以月見藤的迷神能力,潛移默化的改變著對方的某些認知。
正常情況下,這種改變并不會有什么危害,唯獨在突破到筑基境的時候,心靈才會產生漏洞,導致他們突破失敗。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宋家始終沒有人突破到筑基境,最終面臨斷代。
便是連宋知行最后使用的那種血煉之法,也是它從殘魂中找出來,并想辦法送出去的。
而一切,也如它所料。
宋家在走投無路之下,選擇了使用血煉之法,并且借助它的本源進行突破,它也正是利用這一步,以及當初跟宋無咎締結契約中那一絲漏洞,再加上自己的天賦寄生能力,控制了宋知行。
在宋知行突破的時候,就已經不再是他。
但天地契書,仍舊存在于它的體內,光靠它自己根本無法打破,這才有了后面跟云夢山大戰。
并且故意被徐秋瀾這三位筑基境發現了端倪,一點一點的,將圣地使者引來。
最終借助對方的力量,自毀本體,斬掉部分本源,一舉將天地契書打破,從而徹底脫身,并且寄生了早就準備好的,一只擁有一絲天狐血脈的小狐貍,被李月帶著逃離新月福地。
面對圣地使者,它那些近乎發癲的話也是故意說的,就是為了徹底把水攪渾。
李月帶著它來到云夢山附近后,它才感知到,那件特殊法寶位于福地之內,更準確的說,是位于山荊扎根所在。
以它當時的狀態,根本就無法取回那件特殊法寶,再加上它隱隱感知到危險,所以讓李月帶著它逃離。
再后來,它借助強大的靈魂本源,很快便突破到筑基境,并且提純了小狐貍體內血脈,慢慢蛻變成真正的天狐血脈。
正是因為如此,當它以中域前來游歷的天狐一族進入圣地后,才能獲得十七少主的身份。
畢竟千年之前,東域妖族圣主,便是天狐一脈。
哪怕如今換成了猿族,但那里的天地靈根,仍舊會給天狐一族面子。
帶著圣主令,它最終返回了云夢山。
至于山荊,雖然扎根在這里,但它并不知曉,也沒有察覺到大地之下有什么東西,只是在月見藤提出,想要進入地下的時候,卻被山荊拒絕了,哪怕它帶著圣主令也一樣。
作為天地靈根,不管是出于對自身的安全,還是尊嚴,它都不可能同意這種要求。
不得已,月見藤跟它立下誓言,然后將自己的身份告知,言明在云夢山下,有一件它志在必得之物,而且那件東西只有它可以感知到。
如果換成白狼,或者普通人,都未必會相信月見藤的話,但山荊雖然有了靈智,卻依舊跟小孩子差不多,再加上月見藤暴露的本源,的確跟它一般,都是天地靈根。
而它也知道月見藤繞過天地契約,恢復自由的事情,所以一步步,步入了月見藤為它設下的陷阱,最終開放云夢山的限制,讓月見藤進入地下尋找。
它也想看看,月見藤找的到底是什么東西,為什么它扎根在這里這么多年,卻從未感應到地下有特殊的東西?
當月見藤找到那件特殊法寶后,山荊也終于‘看’到了。
那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石板,沒有任何的力量波動,但在山荊神識掃過的時候,卻空無一物,仿佛并不存在一般,似乎只能觸摸,或者看到。
光這一點,便足以說明它的神奇。
此時,月見藤所寄生的白狐,死死抓著石板,那些殘破的記憶,似乎更加清晰了,但不知道為什么,它又總覺得有些虛幻。
最終,它看向手中的石板,覺得肯定跟這件特殊法寶有關。
沒有猶豫,它直接帶著這塊石板來到地面,就在它想要對著山荊說什么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山荊傳來一股濃濃的恐懼,然后一個高大的身影,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它的面前,同時它手中抓的石板,也到了對方的手中。
“不可能!”
月見藤死死盯著對方,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是,我該叫你胡十七呢,還是月見藤?”
袁空打量著手中的石板,不疾不徐的說道。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的?你怎么知道我來云夢山,是找尋此物?”
月見藤鼓起最后的力氣問道,它明明計劃了數百年,甚至已經成功了,但袁空的出現,卻打破了它所有希望。
“此事就說來話長了,其實在本圣主繼位后,便一直在暗中找尋此物,只是這么多年來,始終一無所獲。
而且不僅僅是本圣主,人族那個老不死的,一次次自斬,表面上好像怕死,不敢高舉圣地,但實際上,他之所以留在這里,同樣是為了此物。
十一年前,你繞過天地契約,并假死脫身,那個老不死的便緊追不放,甚至偷偷摸摸來到云夢山一帶,當時本圣主察覺后,還跟他打了一架。
而地點,就是在這云夢山之上,不過此事,無人知曉罷了。
雖然那個老不死偽裝的很好,但卻騙不過本圣主,那時本圣主就已經有所猜測,畢竟一株普通的天地靈根,沒有特殊機緣的情況下,是不可能繞過天地契約的。
后面,那個老不死想把幾只王蟲送入沉淵福地,卻不料本圣主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暗中偷襲之下,將他打入沉淵福地最深處,難以脫身。
恐怕,人族到現在為止,還以為那個老不死,是自愿拖著那幾只王蟲進入里面。
當真是可笑。
他們也不想想,以那個老不死的性格,怎么可能甘愿犧牲自己?
所以,當你以天狐之身進入圣地的時候,本圣主就懷疑你了,畢竟你來的時機,未免太過巧合,不過那個時候,本圣主也不敢確定。
直至你帶著本圣主給你的圣主令來到云夢山。
為此,本圣主可是一直壓制東域妖族,沒有跟人族爭斗,甚至前不久,還被一個小丫頭打上門,狠狠折了一番顏面。
而本圣主之所以這么忍讓,為的就是讓你順順利利,幫本圣主把此物找出來。
好在,你也沒有讓本圣主失望。”
袁空緩緩說道。
“不可能。”
月見藤再度吐出這三個字。
它當初之所以選擇去圣地,便是有種本能驅使它這么做,而它當時想的也是從圣地獲取一定身份,否則它一個陌生的筑基境,白狼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讓它居住在山荊旁邊?
沒想到,這反而讓它留下了一個最大的隱患。
“剛剛,本圣主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你是否也該回答本圣主一個問題?
你是如何知曉此物便藏在云夢山之下,并且找到此物的?
難不成,跟你寄生的天狐血脈有關?”
袁空好奇的問道。
哪怕此刻它抓著石板,但以它的神識,仍舊毫無所覺。
顯然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近千年來,始終沒人能夠找到。
“如何知曉的?”
月見藤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迷茫,原本就變得有些虛幻的記憶,此刻卻在不斷的消散。
同時,它也感覺自己似乎擺脫了某種枷鎖,靈魂本源一下子輕松起來。
最后,它隱隱記起,幾百年前,就在它晉升天地靈根之前,似乎有一個身影,出現在它的身邊,并且對它做了什么。
然后,連帶著這些記憶也如泡沫般破碎,徹底遺忘了所有。
“嗯?”
袁空也發現了月見藤的異樣,直接抓住月見藤寄生的白狐,開始搜魂,但最終卻一無所獲。
“自斬記憶?”
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袁空也沒有太在意,因為最重要的東西,它已經拿在手里。
想到這些年的屈辱,它恨不能現在就沖入人族圣地,狠狠破壞一番。
不過最終,手中的石板讓它打消了這個念頭。
當務之急,還是悄悄返回圣地,研究出這塊石板的秘密,畢竟傳聞中,這塊石板是一件特殊的法寶,當年那位狐族圣主,正是仗著此物,在這片天地間,縱橫無敵。
“可惜了。”
突然,袁空發出一絲嘆息,提著已經昏迷的白狐,轉身踏入虛空中,消失不見。
一陣清風吹過,小院包括里面的一切,開始化為齏粉,然后這股波動不斷的蔓延,高大的山荊,同樣開始崩碎,也包括趴在那塊巨石上,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狼。
短短幾息,云夢山之巔,所有的一切,都消散的一干二凈。
就在山荊死亡的同時,周圍福地中的天地靈根紛紛有所感應,就連余安也不例外。
“云夢山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天地靈根突然死亡?”
閻宇恒三人出現在福地上空,滿臉震驚的望著云夢山方向。
雖然云夢山屬于妖族,但它距離槃谷太近了。
他們不是沒有商量過,以后借助蟲潮,把云夢山給毀掉。
但那也只是一些想法罷了,還沒來得及付諸于行動。
可現在,云夢山卻被人給滅了。
而能夠悄無聲息做到這一切的是,起碼也是金丹境。
難不成,是那位石真人出手了?
對方之前便說過,他坐鎮棲霞福地,是圣地的意思,為了預防妖族,或者蟲族的報復。
所以,他所謂的預防,就是直接出手,覆滅云夢山?
這么莽?
很快,白堯便從槃谷中升起,朝著云夢山方向飛去,以它妖族筑基境的身份,無疑是最適合前往云夢山查看詳情。
這個時候,云夢山更是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與此同時,在沉淵福地最深處,原本應該是一片暗無天日的死寂之地,如今卻有一個散發著微弱光芒的身影。
在他的頭頂,是一塊虛幻的石板,每當周圍有深淵氣息靠近,這塊虛幻的石板便輕輕一顫,將其逼退。
突然,這個身影似乎感應到了什么,從入定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