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客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盯著沈巖看了幾秒，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
但他失敗了。
沈巖的眼神平靜如水，深不見底。
最終，寧客還是伸出了手，帶著幾分不耐煩，掀開了盒蓋。
里面空空如也。
一股陳舊的霉味撲面而來。
寧客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他覺得自己被耍了。
就在他準備開口逐客的時候，沈巖伸出手指，在盒子的底板上輕輕一敲。
“這里，有個夾層。”
他指尖在盒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輕輕一按。
咔噠。
一聲輕響。
盒子的底板應聲彈開，露出了下面的暗格。
暗格里，八個用明黃色絲綢包裹的小物件，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一起。
那明黃色的綢緞，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一種皇家獨有的尊貴光澤。
寧客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
剛才還滿是怒意的臉，此刻寫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動作甚至帶著一絲顫抖，從暗格中取出了一個絲綢包裹。
包裹入手，分量不輕，質感溫潤。
他的手指有些僵硬地解開系著的絲線。
當明黃色的絲綢被層層剝開，露出里面物件的真容時——
寧客倒吸了一口涼氣。
八尊不到巴掌大小的牙雕人像，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象牙的質地溫潤如玉，包漿厚重油亮，呈現出一種迷人的蜜黃色澤。
最顯眼的是一個手持芭蕉扇的仙人，面容古拙，笑容可掬，衣袂飄飄，每一道褶皺都刻畫得細致入微，栩栩如生。
漢鐘離！
寧客的腦子里嗡的一聲。
他玩收藏也有些年頭，好東西見過不少，但如此品相的明代牙雕，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這雕工，這神韻，絕對是出自當時的頂尖大家之手！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又伸向了暗格。
第二個。
手持寶劍，英氣逼人的呂洞賓。
第三個。
倒騎毛驢，神態悠然的張果老。
第四個……
當八個絲綢包裹全部被打開，八位仙人的牙雕完整地擺放在紅木茶桌上時，寧客的眼睛里，已經不是震驚了。
是金光。
是看到一座巨大金山時，才會有的那種熾熱光芒。
一套！
竟然是完整的一套“八仙過海”牙雕！
歷經數百年，沒有任何損壞，品相完美，而且一件都不少！
這已經不能用“珍寶”來形容了。
這是國寶級的重器！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沈巖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敬畏、狂熱和極度不解的復雜目光。
“我的天……沈老弟……不，沈哥！”
寧客的聲音都變了調，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你……你這是從哪兒……掏出來的這套神仙玩意兒？”
他原以為沈巖只是個商業奇才，沒想到，在古玩收藏這方面，竟然還有如此通天的手段和眼力。
沈巖端起已經微涼的茶，輕輕啜了一口。
“一個朋友那兒收的，他不懂行，我撿了個漏。”
風輕云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寧客聽得眼皮直跳。
這叫撿漏？
這叫把人家祖墳給刨了！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平復下激動的心情。
他小心翼翼地將八尊牙雕重新用絲綢包好，放回暗格。
那個之前被他視作垃圾的破木盒，此刻在他眼里，也成了獨一無二的寶匣。
“沈老弟，你找我，是想讓我幫你出手這套寶貝？”
寧客恢復了生意人的精明。
“嗯，我需要一筆快錢。”沈巖沒有隱瞞，“拍賣行周期太長，我等不及。”
寧客點了點頭，這他理解。
他沉吟了片刻。
“說實話，我原本是想給你牽個線，介紹給南邊那位做地產的許老板，他最喜歡收這些東西，出手也大方。有我做中間人，價格少不了你的。”
他說到這里，話鋒一轉。
“但是……”
寧客看著沈巖，眼神里帶著一絲懇切。
“家父平生最喜歡的就是牙雕，收藏了一輩子，可惜一直沒收到什么鎮得住場子的重器。如果讓他老人家看到這套‘八仙過海’……”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沈巖看著他。
寧客的人脈，對他未來的布局至關重要。
用一套牙雕，換一個頂尖人脈的死心塌地，這筆買賣，穩賺不賠。
況且，四千萬現金，已經足夠解他的燃眉之急。
“寧哥這是說的哪里話。”
沈巖笑了。
“既然是寧老先生喜歡，那就是這套寶貝的福分。”
他把木盒又推了回去。
“就當是我這個做晚輩的，送給寧老先生的一份見面禮。”
寧客愣住了。
送？
這可是估值五千萬的東西！
他就這么輕描淡寫地送人了？
這一刻，寧客對沈巖的認知，再次被刷新。
這已經不是魄力了。
這是梟雄才有的手腕！
他先是震驚，隨即臉上涌起一股巨大的感動和欽佩。
“不行不行！”
寧客把盒子又推了回來，態度堅決。
“沈老弟，你這么做，是打我寧客的臉！一碼歸一碼，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他看著沈巖，語氣鄭重。
“我也不讓你吃虧，這套東西，市場估值不會低于五千萬。我出四千萬，給你八折，算是占了老弟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你看怎么樣？”
沈巖沉吟了兩秒。
能讓寧客主動欠下一個人情不容易，看來寧客是真的喜歡這套東西。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送，是姿態，是人情。
賣，是生意，是現實。
他把人情做足了，再順水推舟地把錢收下，寧客不僅不會覺得他市儈，反而會覺得欠了他更多。
“既然寧哥這么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沈巖點了點頭。
“那就聽寧哥的。”
“好！”
寧客一拍大腿，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他立刻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半小時內，調四千萬現金到我賬上，立刻！”
“另外，把這筆錢，轉到這個賬戶里。”
他把電話遞給沈巖。
“沈老弟，賬號發過來。”
效率高得驚人。
不到一個小時，沈巖的手機就收到了一條銀行短信。
【您尾號xxxx的賬戶于11時08分入賬：40,000,000.00元。】
終于，雅努斯的血條，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