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
最后兩個字，像是兩把淬了冰的錐子，扎進張巨峰的心臟。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間凝固了。
他看著沈巖，嘴唇翕動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辦公室里那臺老舊的座機，在此刻顯得無比刺耳，發出輕微的電流雜音，滋滋作響。
“所以……”
張巨峰的喉嚨里，擠出兩個干澀的音節。
“沈總……說這些，是想做什么？”
他問出了這個盤桓在心底最深處的問題。
這個男人，帶著師父的遺作出現，揭開了塵封三年的血腥往事，又拋出了一個足以顛覆整個行業的驚天陰謀。
他圖什么？
沈巖沒有立刻回答。
他慢條斯理地，拿過桌上那只沒用過的一次性紙杯，給自己倒了半杯水。
飲水機出水的聲音，咕嘟咕嘟，在這死寂的辦公室里，被無限放大。
他端起水杯，送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整個過程，從容不迫。
仿佛他不是在和一個剛剛得知驚天秘密、情緒在崩潰邊緣的人對話，而是在自家的書房里品茶。
“我是想跟張總，談個交易。”
沈巖放下水杯，杯底和桌面接觸，發出一聲輕響。
“不知道張總，有沒有這個興趣。”
交易？
張巨峰的瞳孔，再次一震。
他原以為沈巖會說出什么匡扶正義、替天行道之類的漂亮話。
結果，卻是交易。
這個詞，冰冷，現實，充滿了銅臭味，卻也讓他緊繃的神經，莫名地松弛了一絲。
商人談交易，總好過救世主談理想。
“……詳細說說。”
張巨峰的聲音，依舊沙啞，但已經穩定了許多。
“很簡單。”
沈巖的食指，在桌面上輕輕一點。
“我協助你，查明三年前那場事故的真相。”
“我幫你，把你師父周崇山老先生，從‘操作失誤’的恥辱柱上，拿下來。”
“我讓他的名字，重新變得清白。”
沈巖每說一句，張巨峰的心跳，就漏掉一拍。
這些話，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打在他內心最柔軟，也最痛苦的地方。
那是他三年來，午夜夢回，都想做卻無力去做的事情。
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說“好”。
可沈巖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冰水，將他所有的激動，瞬間澆滅。
“作為回報。”
“我要巨峰鋼鐵，百分之五的股份。”
辦公室里的空氣，再一次凝固。
張巨峰像是沒聽清一樣，怔怔地看著沈巖。
這……這算什么？
趁火打劫？
他張了張嘴，一種荒謬的感覺涌上心頭。
“沈總，我這個鋼廠，沒搞過融資。”
他皺起了眉頭，試圖解釋。
“從頭到尾，老板和股東，就只有我一個人。”
“你一個外人參與進來，不合適吧？”
“沒什么不合適的。”
沈巖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張總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我想要股份的原因，也很單純。”
他的目光，掃過那張還亮著屏幕的手機，那上面是V9.0的配方。
“若真是真相大白了，你師父沉冤得雪。”
“那這份V9.0配方，就是你師父留給你的最大遺產。”
“后續的天穹系列，應該也只會在巨峰鋼鐵制造。”
“這么大一塊蛋糕，我也想分一杯羹罷了。”
沈巖的話，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卻充滿了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他沒有畫什么宏偉的藍圖，只是赤裸裸地，將利益擺在了桌面上。
查明真相，為師父正名，是情懷。
獨占天穹系列，讓巨峰鋼鐵一飛沖天，是利益。
現在，沈巖把情懷和利益，用百分之五的股份，捆綁在了一起。
張巨峰動搖了。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攥成了拳頭。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心里翻江倒海。
這個叫沈巖的男人，像一個來自深淵的魔鬼，精準地抓住了他所有的欲望和軟肋。
但他畢竟在商場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
他沒有被沖昏頭腦，立刻答應下來。
沈巖似乎也看穿了他的顧慮，沒有再多說一句。
他從西裝內袋里，摸出了一張黑色的名片，遞了過去。
名片上，只有一個名字和一串電話號碼，設計極簡，卻透著一股分量。
“想好了，打這個電話。”
張巨峰沉默著，接過了那張名片。
名片的質感很重，帶著一絲冰涼的觸感。
“我會的。”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沈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的下擺，沒有再多看張巨峰一眼。
他轉身，邁開長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間簡陋的辦公室。
腳步聲在走廊里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張巨峰一個人，呆坐在椅子上，許久都沒有動彈。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名片，又看了看桌上那杯沈巖只喝了一口的水。
他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
黑色的邁巴赫，平穩地駛離了巨峰鋼鐵那片略顯破敗的廠區。
車內，沈巖靠在后座上，閉目養神。
他剛剛突然返回，和張巨峰說的那番話，并非心血來潮。
就在他第一次準備離開，手剛剛搭上車門把手的時候。
腦海里，那個冰冷的機械音，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叮——】
【檢測到特殊事件節點，觸發隨機任務：沉冤昭雪】
【任務描述：遠山重工高級工程師周崇山，三年前因V9.0配方實驗，死于一場精心策劃的“意外”，并被污蔑為操作失誤。其弟子張巨峰，三年來背負屈辱，茍延殘喘。】
【任務目標：協助張巨峰，查明周崇山死亡真相，并公之于眾，為逝者正名。】
【任務獎勵：高級財富情報*1】
【任務提示：遠山重工的破產，與周崇山之死，系同一伙勢力所為。】
正是因為這條系統任務，沈巖才選擇了去而復返。
他說的每一句話，拋出的每一個信息，都是在系統的提示下，對張巨峰進行的一次精準的心理攻堅。
至于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則是他自己的臨場發揮。
系統只負責發布任務和給予情報。
如何將情報的價值最大化，是沈巖自己需要考慮的事情。
為周崇山正名，能收獲張巨峰的忠誠，和一份高級財富情報。
而搭上這百分之五的股份，則能將巨峰鋼鐵，這艘未來注定要成為特種鋼領域航母的戰艦，徹底綁在自己的戰車上。
一舉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