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fā)出一聲輕響。
“魏老板,火已經(jīng)燒到你的眉毛了。”
“我不是來打劫的。”
“我是來滅火的。”
“只不過,滅火的代價,是火場的所有權。”
魏國梁的胸膛劇烈起伏,粗重的呼吸聲在安靜的包廂里格外清晰。
他想反駁。
可他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沈巖說的是事實。
一個血淋淋,讓他無法回避的事實。
“華騰是我一輩子的心血。”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哀求。
“我懂。”
沈巖點了點頭,身體微微前傾。
“所以我才給你一個保住它的機會。”
“一個破產(chǎn)清算的華騰,對我沒有任何價值。”
“我想要的,是一個能打硬仗,能啃下深巖廣場這種項目的頂尖團隊。”
“一個由你魏國梁親自帶領的,華騰裝飾。”
這話像一道微光,照進了魏國梁心中無邊的黑暗。
他愣愣地看著沈巖。
對方的眼神平靜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緒。
但就是這平靜,讓他感到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
“你的條件。”
魏國梁終于松口了,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華騰裝飾進行資產(chǎn)重組。”
“我以個人名義注資五億。”
“其中三億,用于償還你所有的債務,包括銀行貸款、供應商欠款,以及拖欠的工人工資。”
“另外兩億,作為公司后續(xù)發(fā)展的流動資金。”
沈巖豎起一根手指。
“作為交換,我要華騰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
魏國梁的瞳孔驟然收縮。
百分之五十一。
這意味著,公司的控制權,將徹底易主。
他從老板,變成了最大的股東兼職業(yè)經(jīng)理人。
“你……”
他剛想說什么,沈巖抬手打斷了他。
“你繼續(xù)擔任華騰裝飾的總經(jīng)理,全權負責公司的所有業(yè)務運營。”
“我不會干涉你的任何具體工作。”
“人事、財務、項目管理,還是你說了算。”
“我只要一樣東西。”
“結果。”
沈巖的目光掃過魏國梁,又落在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上。
“我買的,是你的手藝,你的招牌,和你手下那幫兄弟的忠心。”
“而不是一個空殼子。”
“魏總,你是個聰明人。”
“你覺得,是你抱著這艘快沉的船一起淹死,還是換個更堅固的引擎,讓它重新起航,哪個更劃算?”
包廂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馮遠山盤核桃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也被沈巖的手筆震驚了。
五億。
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已經(jīng)不是收購了,這簡直是在輸血。
魏國梁低著頭,沒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半晌。
他抬起頭,眼眶通紅。
“我怎么信你?”
“我只是一個走投無路的小老板,沈總你家大業(yè)大,我怕……”
他怕自己最后連這百分之四十九都保不住。
怕自己連同這幾十年的心血,被啃得渣都不剩。
“信任?”
沈巖似乎聽到了一個有趣的詞。
“魏總,我們之間談不上信任。”
“這是一場交易。”
“你用你的專業(yè)能力和團隊,換取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用我的資金和資源,得到一個能為我所用的頂級施工團隊。”
“至于保障……”
沈巖從口袋里拿出一支錄音筆,輕輕放在桌上,推到魏國梁面前。
“現(xiàn)在,我給你一個計劃。”
“你聽完,就知道該怎么選。”
魏國梁看著那支小小的錄音筆,咽了口唾沫。
沈巖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起。
“第一,宏泰地產(chǎn)的王振。”
“追債是效率最低的方式。”
“明天上午,華騰裝飾將通過官方渠道發(fā)布一則懸賞通告。”
“懸賞一千萬,尋找王振的下落,提供線索者,確認后即可獲得獎金。”
“資金,由我來出。”
魏國梁一怔。
“這有什么用?他人都跑了。”
“有用。”
沈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一千萬,足以讓王振在國內(nèi)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變成驚弓之鳥。”
“他會發(fā)現(xiàn),無論是他的親戚、朋友,還是昔日的下屬,看他的眼神都會變得不一樣。”
“這會逼得他狗急跳墻,更容易露出馬腳。”
“但這還不是重點。”
“重點是,我們要讓整個都市,乃至全國的建筑行業(yè)都知道。”
“第一,他王振欠了你的錢。”
“第二,你華騰裝飾有實力拿出一千萬來懸賞他。”
“別人會怎么想?”
“他們會想,華騰裝飾背后有了一個他們?nèi)遣黄鸬目可健!?
“以后,誰還敢輕易拖欠你的工程款?”
魏國梁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明白了。
這一招,敲山震虎,一石二鳥。
既能追債,又能立威。
“第二,銀行的貸款和工人的工資。”
“明天上午九點前,三億資金會打到你指定的公司賬戶上。”
“你第一件事,就是把銀行的貸款還清。”
“第二件事,召集所有員工開會。”
“把拖欠的工資,雙倍發(fā)下去。”
“告訴他們,留下來的兄弟,從下個月開始,所有人工資上浮百分之三十。”
“公司給所有工齡超過五年的老師傅,繳納最高檔的五險一金。”
魏國梁的眼睛瞪大了。
雙倍工資?
工資普調(diào)百分之三十?
這手筆……
“這么做,成本太高了!”
“不高。”
沈巖淡淡道。
“人心,是世界上最貴的東西,也是最便宜的東西。”
“你用錢,買回來的是手下幾百號兄弟的死心塌地。”
“這筆買賣,賺大了。”
“第三,被‘金螳螂’挖走的那三個師傅。”
“不用去請他們回來。”
“明天,你放出消息,華騰裝飾高薪招聘特級木工、瓦工、油漆工,薪資待遇,比金螳螂給出的條件,再高百分之二十。”
“我要讓金螳螂知道,從我沈巖碗里刨食,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要讓他們的人,都想著跳槽來你這里。”
沈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魏國梁內(nèi)心最脆弱,也最渴望的地方。
他不是一個純粹的商人。
他是一個匠人。
他最在乎的,就是招牌和跟著他吃飯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