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巖掛斷電話,將手機揣回兜里。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仿佛剛才那個在電話里攪動萬里之外T市風云的人,不是他。
一個侍者端著托盤路過,他隨手拿起一杯香檳。
金色的酒液在水晶燈下搖曳出迷人的光暈。
他沒有喝。
只是把玩著杯腳,目光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搜尋。
凱文·斯特林,那個剛在家族內斗中驚險勝出的華爾街新貴,欠他一個人情。
一個不大不小,卻足以讓他拿到這張峰會頂級邀請函的人情。
凱文在電話里說得很明白。
“沈,我為你準備了兩份禮物。”
“一份是今晚的私人晚宴,慶祝我們即將開始的,偉大的合作。”
“另一份,是峰會上的一個驚喜。”
“一個四人組成的團隊,他們在神經元仿生芯片領域,是絕對的天才。”
“我查過,他們和麻省理工的實驗室合同快到期了,還沒決定好下家。”
“我知道你需要他們。”
凱文的消息很準。
“破曉實驗室”雖然有夏雪、老何、蔣燁那八個從“開拓者”挖來的核心坐鎮,又有四十億的啟動資金。
可量子芯片的研發,是一條用黃金和天才鋪就的賽道。
人,永遠不嫌多。
尤其是這種頂尖的天才。
沈巖的視線,最終鎖定在了會場的一個角落。
那里有四個人。
與其他西裝革履的與會者不同,他們穿著隨意的連帽衫和牛仔褲,圍著一個小圓桌,正對著一臺平板電腦激烈地爭論著什么。
為首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白人女性,戴著黑框眼鏡,氣質干練,語速極快,手指在屏幕上不斷劃動。
旁邊一個身材高大的白人青年,正激動地比劃著,像是在解釋一個模型的結構。
另一個亞裔青年則眉頭緊鎖,不停地輸入著數據。
還有一個最年輕的,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金發碧眼,臉上帶著一絲貴氣和掩不住的興奮,正側耳傾聽,偶爾插一句,總能問到關鍵點上。
就是他們了。
沈巖晃了晃杯中的香檳,邁步走了過去。
他沒有直接搭話。
而是站在了離他們不遠的一塊全息展板前,裝作饒有興致地看著上面的“超導材料應用前景”。
那四人的爭論聲斷斷續續地傳來。
“不,伊芙琳,這個算法模型的冗余太高了!”
“亞瑟,這不是冗余,是糾錯機制的預留空間!”
“可這樣會犧牲至少百分之三的算力!我們完全可以用更高效的量子隧穿效應來解決信號失真的問題!”
“見鬼,亞瑟,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商業化原型,不是你那篇發在《自然》上的理論論文!”
沈巖的嘴角微微上揚。
量子隧穿效應。
有點意思。
他轉過身,像是無意間被他們的爭論吸引。
“抱歉,打擾一下。”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周圍的嘈雜。
四人同時停了下來,看向這個不速之客。
“我剛才似乎聽到了量子隧穿效應?”
沈巖的目光落在那個叫亞瑟的年輕人身上,用的是一口純正的倫敦腔。
“在神經元仿生芯片里應用這個理論,你們是想解決高密度集成下的電子遷移污染問題?”
一句話。
四個人的表情都變了。
從被打擾的不悅,變成了審視和驚訝。
這不是一個來套近乎的投資人。
這是一個懂行的人。
那個叫伊芙琳的女人推了推眼鏡,站了起來。
“是的,先生。您也是這個領域的研究者?”
“研究者算不上。”
沈巖搖了搖頭,走到桌邊。
“我只是一個對未來有點興趣的商人。”
“深巖科技,沈巖。”
他伸出手。
伊芙琳與他握了握。
“伊芙琳·里德博士。”
她依次介紹了自己的同伴。
“本,利奧,還有亞瑟·萬斯。”
“很高興認識你們。”
沈巖的目光在亞瑟的姓氏上停留了零點一秒。
萬斯。
M國排名前二十的財團。
凱文說的驚喜,原來是這個。
“你們剛才的爭論很有趣。”
沈巖沒有兜圈子,直接切入正題。
“用算力換糾錯,還是用**險技術博取性能極限。”
“這是所有實驗室在走向商業化時,都會遇到的問題。”
亞瑟像是找到了知音,立刻激動起來。
“沒錯!他們總覺得我的想法太激進,可技術如果不追求極限,那和咸魚有什么區別?”
伊芙琳揉了揉眉心,顯然對亞瑟這種論調已經習以為常。
“亞瑟,我們的目標是拿出能被市場接受的產品,而不是一個只能在零下二百七十三度環境里運行一秒鐘的怪物。”
“那也比現在這些所謂的AI芯片強一百倍!”
沈巖笑了笑,打斷了他們的爭吵。
“或許,有一個地方,可以不用做這種選擇題。”
伊芙琳的眼神銳利起來。
“什么意思?”
“我的公司,剛剛成立了一個新的實驗室。”
“‘破曉’。”
“專項研究量子芯片,以及它在人工智能領域的應用。”
沈巖看著他們四人,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為它準備了四十億的初始資金。”
“我對它的要求只有一個。”
“三年內,拿出原型機。”
“至于這三年里,你們是想追求穩定,還是想挑戰極限,我不管。”
“我甚至不考核你們的任何KPI,不要求你們產生一分錢的利潤。”
“我只要結果。”
“你們可以把它當成一個實驗室,也可以當成一個燒錢的夢想孵化器。”
“而且……”
沈巖頓了頓,拋出了最后的籌碼。
“實驗室的負責人,可以擁有項目未來商業化后百分之十的期權。”
空氣,仿佛凝固了。
伊芙琳和本、利奧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四十億。
美金。
不計成本地燒三年。
還有百分之十的期權。
這已經不是慷慨了。
這是瘋狂。
世界上任何一家科技巨頭,都不可能開出這樣的條件。
只有亞瑟,他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
“你的實驗室,在哪里?”
伊芙琳也緊緊盯著沈巖,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在H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