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巖的話，冰冷而現實，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但凱文聽完，卻釋然地笑了。
他就知道。
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沈巖。
永遠冷靜，永遠功利，永遠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變成一筆穩賺不賠的生意。
和一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比起來，一個坦誠的野心家，反而更讓人安心。
“我明白了。”
凱文端起酒杯，鄭重地向沈巖示意。
“具體要我怎么做？什么時候開發布會？需要我跟萬斯集團的誰接觸？”
他不再問為什么。
他只需要執行。
“細節我的團隊會跟你對接。”
沈巖與他碰了一下杯。
“你只需要讓萬斯集團那幫老家伙相信。”
“霍森資本，看好亞瑟·萬斯，看好量子芯片的未來。”
“讓他們覺得，這是一筆他們絕對不能錯過的，通往未來的船票。”
“簡單。”
凱文一飲而盡，臉上重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演戲嘛，我最擅長了。”
“畢竟這半年，我天天都在演。”
酒杯中最后的紅色液體滑入喉中。
凱文臉上的興奮還未完全褪去。
“那么，沈先生，祝我們合作愉快。”
他舉起空杯，像是在完成一個神圣的宣言。
“為亞瑟的自由，也為我們的未來。”
沈巖放下酒杯，杯底與桌面接觸，發出一聲輕響。
“合作愉快。”
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仿佛剛才敲定的，只是一筆尋常的生意，而不是一個撬動百年家族根基的計劃。
晚宴結束。
兩人沒有過多的寒暄。
賓利車在夜色中劃出一條流暢的黑線，消失在圣洛都的霓虹深處。
凱文站在餐廳門口，目送著車子遠去。
晚風吹過，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后背，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與那個男人合作，永遠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刺激，卻也致命。
他轉身，看著腳下璀璨的城市。
這一次，他不再是棋子。
他是沈巖手中，一把遞出去的刀。
第二天，清晨。
紐約時間，早上八點整。
金融圈的脈搏開始隨著開市的鐘聲而跳動。
一篇署名為“霍森資本戰略投資部”的官方新聞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華爾街棱鏡》的網站頭版。
標題言簡意賅。
《霍森資本注資千萬美金，押注量子芯片新銳研發項目“破曉”》。
文章內容很短。
通篇都是對“破曉”實驗室及其首席科學家亞瑟·萬斯的溢美之詞。
凱文·霍森本人的照片被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照片里，他笑容自信，眼神銳利。
他在專訪中宣稱，
“量子芯片是開啟下一個時代的鑰匙，而亞瑟·萬斯，是在M國那個最接近鎖孔的人。霍森資本很榮幸能成為他夢想的第一位支持者。”
這篇報道，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起初，只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漣漪。
華爾街的交易員們掃了一眼標題，沒太在意。
一個千萬級別的天使輪投資，在每天流動著上萬億資金的資本市場里，渺小得像一粒塵埃。
但很快，有人發現了不對勁。
“等等，亞瑟·萬斯？是那個萬斯集團的亞瑟·萬斯嗎？”
“搞石油和重工的那個家族？他們什么時候開始玩高科技了？”
“霍森資本親自下場站臺……這里面有事。”
資本的嗅覺永遠是最靈敏的。
幾分鐘后。
萬斯集團的股價，開始出現微不可查的，細微的震蕩。
與此同時。
萬斯集團總部大樓，頂層會議室。
氣氛壓抑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
亞瑟·萬斯站在長長的會議桌盡頭。
他的對面，坐著以他叔叔德斯蒙·萬斯為首的十幾位家族董事。
德斯蒙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把一臺平板電腦用力地摔在桌子上。
“亞瑟，在我讓人把你叫來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板的屏幕上，正是那篇《華爾街棱鏡》的報道。
亞瑟看了一眼，沒有回答德斯蒙的問題。
他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這是我的辭職信。”
他將文件推向會議桌的中央。
“我將辭去在萬斯集團內部的一切職務。”
他又拿出另一份文件。
“這是‘破曉’實驗室的獨立運營計劃書。”
“從今天起，我將脫離萬斯集團，作為獨立法人實體進行融資和研發。”
會議室里一片死寂。
隨即，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嘩然。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脫離萬斯集團？他以為他是誰？”
德斯蒙氣得笑了起來。
他像看一個白癡一樣看著自己的侄子。
“亞瑟，你是不是在那個該死的實驗室里待久了，把腦子也待壞了？”
“辭職？獨立？”
“你別忘了，那個實驗室，包括那幾個研究員，都是萬斯集團的資產！”
“你拿著家族的錢去追你的夢，現在翅膀硬了，想單飛了？”
“你這是背叛！”
德斯蒙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道德的審判意味。
“我沒有用家族的錢。”
亞瑟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
“實驗室啟動的第一筆資金，是我母親留給我的信托基金。”
“實驗室注冊時，法人主體就是我個人，與萬斯集團沒有任何股權關聯。”
“伊芙琳他們三人的雇傭合同，也是直接與實驗室簽訂的。”
“所有這些文件，我的律師都已經做過公證。”
他平靜地陳述著事實。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敲在德斯蒙和在座董事的心上。
他們一直以為，量子芯片只是亞瑟胡鬧的玩具。
他們從未想過，這個一向溫順的侄子，從一開始，就給自己留好了所有的退路。
德斯蒙的臉色變得鐵青。
他沒想到法律層面竟然找不到漏洞。
但他還有別的牌。
“好，很好。”
他冷笑著鼓了鼓掌。
“就算這樣又如何？”
“你以為憑著霍森資本那一千萬美金，你就能上天了？”
“我告訴你，亞瑟。只要我一句話，整個M國，沒有一家供應商敢給你的實驗室提供哪怕一根電線！”
“沒有一家風投，敢在你之后跟投！”
“我會讓你知道，離開了萬斯這個姓氏，你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