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要求,在沈巖的意料之中。
如果他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沈巖反而會看輕他們幾分。
這證明,他們雖然處境艱難,但沒有被沖昏頭腦。
“可以。”
“科技大廈,頂層。”
“到了大廳,報你們的名字就行。”
說完,沈巖便掛斷了電話。
他轉身,抽出一個藍色文件夾。
是林深、林默的個人檔。
從十六歲進入少年班,到十八歲論文震驚學術界。
所有的榮耀和天賦,都以數據的形式,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
這兩個人,是未被雕琢的璞玉。
沈巖的視線,緩緩下移。
落在了他們的家庭信息欄。
母親:林慧蘭。
病情:神經退行性突觸崩解癥。
一種極其罕見的基因疾病,治療方案復雜,費用高昂。
檔案里,附上了一份醫療機構的費用預估。
每年八百萬起步。
這個數字,足以壓垮任何一個中產家庭。
何況是他們。
沈巖的目光繼續向下。
父親那一欄。
是空白的。
不是“亡故”,也不是“離異”。
就是一個冰冷的,沒有任何解釋的空白。
仿佛這個人,從未在他們的生命中存在過。
一個有趣的信息。
沈巖合上文件夾,隨手放在辦公桌上。
他重新望向窗外。
他知道,那對兄弟,正在從城市的另一端,向著這里趕來。
帶著他們全部的希望。
一輛破舊的出租車,在科技大廈前停下。
車門打開。
林深和林默走了下來。
他們換上了自己最體面的一套衣服,洗得有些發白的襯衫,熨燙得一絲不茍。
可站在這座,如同從科幻電影里走出來的建筑面前。
他們還是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整棟大廈,像一塊被精心切割過的巨大黑曜石,直插云霄。
樓體表面,是無縫拼接的光電玻璃,在夜色下,流淌著肉眼可見的數據光帶。
樓頂那個由“F”和“T”組成的無限符號標志,散發著恒星般柔和而堅定的光芒。
這里,是無數頂尖人才的夢想之地。
兄弟兩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了那扇感應門。
大廳。
極致的空曠,極致的簡潔,極致的科技感。
穹頂是模擬的實時星空,深邃而浩瀚。
地面光潔如鏡,倒映著來來往往的身影。
這里的人,每個人都步履匆匆,神情專注。
他們或是在手腕投射出的光幕上操作,或是低聲進行著高效的交談。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精英階層特有的,冷靜而自信的氣場。
林深和林默,感覺自己像是闖入了另一個維度的生物。
緊張,局促,甚至有些自卑。
林默下意識地拉了拉哥哥的衣角。
“哥,這里……”
林深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他走到了前臺。
那是一整塊白色玉石雕琢而成的流線型服務臺。
前臺的接待小姐,看到他們,露出了標準的職業微笑。
“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林深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
“我們,和沈先生有約。”
他已經做好了被盤問,甚至被質疑的準備。
然而,接待小姐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
她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終端。
“請問是林深先生和林默先生嗎?”
林深愣住了。
“是,我們是。”
“好的,沈總已經在等你們了,請稍等。”
她的聲音,通過內部通訊系統傳了出去。
“總裁助理辦公室,林先生和林默先生已到達大廳。”
效率高得可怕。
不到一分鐘。
一個穿著深灰色職業套裙,氣質干練的女人,快步走了過來。
她對兩人點了點頭。
“兩位先生,請跟我來。”
她領著他們,穿過寬闊的大廳,沒有走向公共電梯區。
而是在一處看似是墻壁的平面前停下。
她伸出手,在墻壁的某個地方輕輕一按。
墻面無聲地向兩側滑開。
里面,是一個通體銀色,散發著金屬光澤的獨立電梯間。
“這是沈總的專屬電梯。”
女助理輕聲解釋了一句。
林深和林默邁步走了進去。
電梯內部,沒有任何多余的按鈕。
只有一塊平滑的屏幕,亮著“頂層”兩個字。
門關上。
他們感覺不到任何啟動的震動,也聽不到任何運行的噪音。
只有屏幕上的樓層數字,在飛速地跳動。
叮。
一聲輕響。
門開了。
一股絕對的安靜,撲面而來。
整個頂層,就是一個完整的,巨大的空間。
除了幾根承重柱,沒有任何隔斷。
一面是三百六十度的環形落地窗,將整個城市的夜景,毫無保留地踩在腳下。
另一側,則是無數服務器組成的陣列墻,指示燈像星辰一樣,有節奏地閃爍。
這里,就是這個大廈的大腦。
陳光科,正靠在一張桌子旁,和誰通著話,看到他們進來,隨意地抬了抬下巴,算作招呼。
白玲,則站在一道巨大的數據瀑布前,雙手飛快地在空中滑動,構建著復雜的模型,她甚至沒有回頭。
每一個人,都像是這個精密系統里,一個高效運轉的齒輪。
女助理將他們帶到了落地窗前。
一個背影,正靜靜地站在那里。
俯瞰著腳下的帝國。
“沈總,林先生他們到了。”
那個背影,緩緩轉了過來。
是沈巖。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休閑服,沒有任何商界巨擘的架子。
但他的眼神,卻像這片夜空一樣,深邃,平靜。
仿佛能洞悉一切。
他沒有說話。
只是看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
看著他們因為緊張而攥緊的拳頭。
看著他們眼中,混雜著不安、期待,以及一絲屬于天才的,未被磨滅的驕傲。
林深和林默,迎著他的目光。
在這一刻,他們忽然明白了。
他們今天來,不是來乞求一份工作。
而是來接受一場,關于他們未來命運的審判。
而審判官。
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林深感覺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跳動都震得耳膜發疼。
他身邊的弟弟林默,更是緊張到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臉頰漲起一絲不正常的微紅。
這是一種純粹由氣場形成的壓制。
與財富無關,與地位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