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難而退,還是討價還價?
或者,他會說,我再去找找別的替代者?
但沈巖只是把那張寫著三個名字的紙,仔細地折好,放進了口袋。
他的動作不快,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鄭重。
“方老。”
沈巖站起身。
“您說的這些人,不是建造者。”
方知拙眉頭微皺。
“他們是火種。”沈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實驗室里。
“被風吹散,被雨淋濕,被泥土掩埋。”
“但只要內核還是熱的,給他們一片足夠大的草原,就能重新燒起來。”
他看著方知拙,目光清澈。
“您只需要告訴我,除了這三位,還需要哪些部門,哪些崗位。”
“材料、流體力學、中央控制,這只是骨架。”
“我需要一個完整的清單。”
“從首席工程師,到實驗室最底層的設備維護員。”
“您把標準定下來,剩下的人,我來填滿。”
方知拙徹底愣住了。
他盯著沈巖看了足足有半分鐘。
他原以為沈巖的野心是“毒”,現在才發現,那不是毒。
那是一種比毒更可怕的東西。
是一種能讓死人重新睜開眼睛的信念。
“你……”方知拙的聲音有些干澀,“你真覺得你能找到他們?并且說服他們?”
“我試試。”
沈巖給出的,不是一個承諾,而是一個行動。
方知拙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卸下了所有重擔,發自內心的笑。
“好。”
“好!”
他重新拿起筆,像是回到了十五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星火實驗室主任。
“既然你要,那我就給你!”
“能源矩陣的結構工程,我需要一個叫‘徐驍’的瘋子,他當年為了測試材料強度,敢穿著實驗服站在粒子對撞機旁邊!”
“數據分析和模擬,我需要一個叫‘蘇眉’的女人,她能從一堆毫無規律的噪點里,找出引力波的痕跡!”
“還有……”
一個個塵封的名字,從方知拙的口中說出。
每一個名字背后,都代表著一個領域的巔峰。
陳光科在一旁已經聽麻木了。
他感覺自己不是在聽一份招聘名單,而是在聽一本“封神演義”。
而沈巖,就是要去把這些散落在人間的“神仙”,一個個請歸位。
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老板啊。
夜色深沉,鯨落灣的轟鳴聲被遠遠拋在身后。
車里,只有引擎的低吼和空調的出風聲。
陳光科握著方向盤,手心里全是汗。
他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
一場關于重建神殿,請諸神歸位的,瘋狂的夢。
他側頭看了一眼副駕上的沈巖。
沈巖正靠著窗,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燈火,神色平靜。
那張方知拙親手寫下的名單,就被他放在腿上。
薄薄一張紙,此刻卻重如山岳。
“巖子。”
陳光科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這名單上的人,咱們真要去一個一個找?”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虛幻感。
“不然呢?”沈巖反問,視線依舊在窗外。
“可這……”陳光科組織著語言,“這根本就不是錢的事。你聽方老說的,這些人,個個都是心高氣傲的主,現在又都心如死灰。咱們拿什么去請?總不能把人綁來吧?”
沈巖終于收回目光,看向他。
“光科,你覺得,十五年前,方老他們那群人,是為了什么聚在一起的?”
陳光-科一愣。
“為了……理想?”
“對。”沈巖點頭,“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一種能讓血液燃燒起來的信念。”
“錢能買來員工,但買不來信徒。”
“現在,他們心里的火滅了,那我們就去重新點燃它。”
陳光科喉結滾動了一下。
“怎么點?”
“用一個更大的,更瘋狂的,讓他們無法拒絕的理想。”
沈巖拿起那張名單。
“還有,用他們彼此。”
“告訴一個天才,有一群和他一樣瘋的家伙在等他回家。這比任何承諾都管用。”
陳光科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胸腔里的所有疑慮都壓下去。
“好,我明白了。”
“我跟你干!”
沈巖笑了笑,將名單遞給他。
“你先看看,有沒有聽過名字,或者能通過人脈搭上線的。”
陳-光科接過名單,借著路燈的光一掃,頓時頭皮發麻。
魏征勛、林晚晴、錢立陽、徐驍、蘇眉……
一連串的名字,每一個都像是一座被遺忘的豐碑。
“錢立陽……”陳光科念出這個名字,“那個《源戰紀》的首席架構師?這個我熟,我有個朋友就在他們公司。不過聽說這人脾氣又臭又硬,油鹽不進。”
“徐驍,這個名字我好像在一些老舊的工程期刊上見過,是個狠人,不過早就銷聲匿跡了。”
“至于其他人,特別是那個魏征勛和林晚晴,完全沒線索。”
“大海撈針啊。”陳光科苦笑。
就在這時,沈巖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屏幕上是系統簡潔的提示。
【每日情報已刷新】
【火種計劃初級線索包已激活】
【目標:魏征勛】
【當前位置:京郊,大王莊,三號龍窯】
【人物狀態:心灰意冷,不問世事】
【突破口:‘海神鋼’未完成的最后3%晶格結構數據】
沈巖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劃過,沒有絲毫波瀾。
“不用撈了。”
他說。
“我知道魏征勛在哪。”
陳光科猛地一腳剎車,車子在路邊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你……你怎么知道的?”
沈巖收起手機。
“我有我的情報來源。”
他看向陳光科,“兵分兩路吧。錢立陽和徐驍,這兩個人還在行業邊緣,你去接觸。能用錢解決的,就不是問題。不能用錢解決的,就告訴他們,方知拙回來了。”
“至于最硬的骨頭,魏征勛和林晚晴,我親自去啃。”
“好!”
陳光科不再多問,他知道沈巖身上有很多秘密,但他選擇相信。
這是一種從少年時代就刻在骨子里的信任。
兩天后。
京郊,大王莊。
這里是燕京附近有名的陶瓷產地,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泥土和火焰混合的味道。
沈巖按照系統給出的地址,找到了一家看起來頗有年頭的窯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