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老板你買的那堆‘蛇齒群島’,現在全球的礦業巨頭都快把我的電話打爆了,開價最高的一個,想用一萬億美金,買我們51%的開采權。”
沈巖聽著匯報,只是偶爾點點頭。
這些百億、萬億的生意,在他眼中,不過是一串串數字的流動。
他簡單處理了幾個需要他親自拍板的事項,便站起身。
“光科,‘盤-古’的事你和吳雅多盯著。”
“我出去一趟。”
陳光科一愣,“啊?老板,你這剛回來沒幾天啊。”
“去哪兒?”
沈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香洲。”
也就在他坐上前往機場的專車時,腦海中,系統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每日情報已刷新】
【情報內容:香洲市南郊的“迷迭塢”香料種植園,其深處一小片未被重視的土壤中,生長著一種變異的“龍涎藤”。該藤蔓分泌的樹脂,經古法炮制后,可產生一種名為“浮黎”的罕見香料,其香氣分子結構具有強烈的神經安撫和記憶海馬體激活作用,是頂級奢侈品香水和高端神經藥物夢寐以求的原料。三天后,種植園主將因資金斷裂,以三百萬價格將整片種植園抵押給銀行。】
香洲。
一座因香料貿易而興盛了數百年的南方濱海城市。
沈巖沒有驚動任何人,獨自一人,乘坐民航的頭等艙,抵達了這座彌漫著濕潤水汽和奇異芬芳的城市。
他沒有直奔目的地“迷迭塢”。
他想先聽聽這座城市的聲音。
香洲最古老的一條街,叫“百香里”。
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油光發亮,街道兩旁是密密麻麻的香料鋪子和老茶館。
空氣中,混合著檀香、沉香、豆蔻、丁香等上百種味道,形成一種獨特的、讓人心神安寧的氣息。
沈巖走進了一家名為“聽風來”的老茶館。
茶館里沒什么游客,都是些上了年紀的本地茶客,手里盤著串,嘴里聊著天。
“權叔,一壺‘落雁沉’。”
沈巖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對柜臺后一位正在用小銅秤稱茶葉的老師傅說道。
老師傅抬起頭,看了沈巖一眼。
眼前的年輕人,穿著簡單的休閑裝,氣質干凈,不像是那些渾身名牌、咋咋呼呼的外地老板。
“后生仔,識貨。”
權叔笑了笑,很快端上一套紫砂茶具。
沈巖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湯色澤琥珀,入口微苦,回甘卻帶著一股奇異的花香。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茶館里,是香洲最真實的人間煙火。
“聽說了嗎?城西‘何記香坊’的老何,怕是撐不住了。”
鄰桌一個穿著唐裝的老者,嘆了口氣。
“他那個‘迷迭塢’,種的都是些老東西,產量又低,哪拼得過人家工業合成的香精。”
另一個瘦高的男人接話道。
“可惜了,老何那手‘古法窨制’的手藝,怕是要斷了。”
“我聽說啊,他那片地,早年間可是出過神仙香的!有人聞到過一次,說是三天都忘不掉那個味道。”
“嗨,都是些老掉牙的傳說了,當不得真。”
沈巖端著茶杯,指尖輕輕摩挲。
老何,迷迭塢,神仙香。
信息碎片,在他腦中慢慢拼接起來。
他喝完一壺茶,走到柜臺前結賬。
權叔正在擦拭著一個老舊的香爐。
“權叔,跟您打聽個人。”沈巖的聲音很平和。
“你說。”
“‘何記香坊’的老何,是個什么樣的人?”
權叔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抬眼,重新打量起沈巖。
“你問他做什么?”
“我喜歡香,聽說老何是這里手藝最好的老師傅。”
這個理由,簡單,卻也真實。
權叔沉默片刻,嘆了口氣。
“老何啊,是個犟骨頭。”
“一輩子就守著他那些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看不起那些化學勾兌的東西。”
“他說,真正的香,是有魂的。可惜啊,現在這個世道,沒人要魂,只要便宜。”
權叔指了指西邊。
“‘迷迭塢’就在城郊向西三十里,你要是真有心,就去看看吧。”
“不過我勸你,別抱太大希望。他那個園子,怕是下個月就要姓銀行了。”
沈巖道了聲謝,轉身離開。
他沒有立刻去“迷迭塢”,而是在“百香里”逛了起來。
他走進一家家香料鋪子,看那些被精心收藏的頂級沉香、奇楠,聽店家講那些關于采香人的傳奇故事。
他甚至花了幾萬塊,買下了一塊其貌不揚的“黃熟香”,只因為店家說,這塊香是一位八十歲的老采香人,在深山老林里守了三年才等到的。
他不在乎真假。
他在乎的,是這個故事背后,那份屬于香洲的,獨特的匠人精神。
傍晚,沈巖找了一家本地最有名的私房菜館。
菜館藏在一條深巷里,沒有招牌,做的都是熟客生意。
他坐下沒多久,就看到一個頭發花白,滿臉愁容的老者,提著兩瓶酒走了進來。
“阿海,老樣子,兩個小菜。”
老板阿海看到他,連忙迎上去。
“何叔,您怎么來了?今天不順心?”
老者擺了擺手,自顧自地找了個角落坐下,正是沈巖鄰桌。
他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白酒,一口就悶了半杯,嗆得滿臉通紅。
“阿海,你說,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老者喃喃自語,聲音沙啞。
“我守著那片園子,守著那些老東西,守了一輩子。”
“到頭來,連給我老婆看病的錢都拿不出來。”
老板阿海眼圈也紅了,不知該如何安慰。
沈巖靜靜地吃著菜。
他知道,眼前這位,就是“迷迭塢”的主人,何敬忠。
何敬忠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很快就有了醉意。
他開始說胡話,說他年輕時,曾在園子的最深處,聞到過一種從未有過的香味。
“那香味啊……就像天上的仙女,在你耳朵邊上吹了口氣。”
“香得……讓人想哭。”
“我找了三十年,就再也沒找到過。”
“他們都說我瘋了,說我魔怔了。”
“可我知道,那是真的,那味道是真的……”
他趴在桌上,渾濁的眼淚,滴進酒杯里。
周圍的食客,都投來同情的目光。
一個為了虛無縹緲的傳說,執拗了一輩子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