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巖一只手扶著方向盤。
一只手按著胸口的口袋。
感受著那里傳來的輕微熱度。
“爸爸找到那個很厲害的譜子了嗎?”
“找到了。”
沈巖看著前方漸漸亮起的城市燈火。
“不僅找到了譜子。”
“爸爸還找到了。”
“能讓你的鋼琴。”
“學會說話的方法。”
掛斷電話。
沈巖的目光投向了副駕駛座上的平板電腦。
那里是一張世界地圖。
下一站,A洲。
這本殘卷只有35%。
剩下的部分。
系統已經給出了模糊的提示。
散落在那個古老大陸的某個角落。
既然開了頭。
他就一定要把這首曲子。
完整地拼湊出來。
不管是對于悠悠。
還是對于他即將構建的人工智能帝國。
這都是必須拿下的拼圖。
“吳雅。”
沈巖再次按下通話鍵。
“幫我訂一張去維也納的機票。”
“越快越好。”
“另外,讓陳光科接手公司這周的所有事務。”
“告訴他。”
“只要公司沒倒閉,就別給我打電話。”
維也納的雨總是帶著一股陳舊的霉味。
像是這座城市歷史里那些發酵的榮耀。
沈巖走出機場的時候,沒讓人撐傘。
黑色的風衣領口立著,擋住了鉆進脖子里的冷風。
一輛掛著領事館牌照的黑色奔馳早就在路邊候著。
車旁站著個金發碧眼的本地司機,戴著白手套,腰板挺得筆直。
這是吳雅安排的。
她在電話里說,在這個圈子里混,排場就是入場券。
你要是打個出租車去那個地方,連門童都會把你攔在一公里外。
這次的目的地不是金碧輝煌的金色大廳。
也不是游客如織的美泉宮。
是位于維也納郊區的一座私人莊園,沃格爾莊園。
地圖上找不到這個標點,但在歐洲的頂級收藏圈里,這個姓氏代表著兩個世紀的沉淀。
今天是沃格爾家族清理庫存的日子。
也就是俗稱的“閣樓拍賣”。
沒有什么蘇富比、佳士得的鎂光燈。
只有幾十個收到燙金請柬的“自己人”。
沈巖坐在后座,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
那是他在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系統面板在視網膜上懸浮著。
【距離目標位置:15公里。】
【目標狀態:靜止。】
【剩余時限:4小時。】
那個紅色的光點,就在那個莊園的深處閃爍,像是一顆等待被挖掘的心臟。
車子駛入了一條兩旁栽滿梧桐的碎石路。
輪胎碾過石子的聲音,在寂靜的林蔭道里顯得格外清晰。
十分鐘后。
一座巴洛克風格的建筑出現在視野里。
外墻爬滿了深紅色的爬山虎。
看起來有些陰森。
門口停滿了豪車。
勞斯萊斯幻影只是起步。
甚至還能看到兩輛限量版的布加迪。
沈巖下了車。
門口的侍者接過他的請柬,眼神在沈巖亞洲人的面孔上停留了兩秒。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沈先生。”
侍者換上了標準的德語。
“里面請。”
“但是請注意,今天的拍賣只接受瑞士銀行本票或者黃金。”
沈巖沒說話。
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黑色的運通百夫長卡。
兩根手指夾著。
在侍者面前晃了晃。
侍者的腰瞬間彎了下去。
那弧度標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
“失禮了。”
大廳里并沒有想象中的喧鬧。
水晶吊燈的光線調得很暗。
男人們穿著燕尾服,端著香檳低聲交談。
女人們戴著半遮面的禮帽,珠寶在昏暗中熠熠生輝。
空氣中彌漫著昂貴的雪茄味和陳年紅酒的香氣。
沈巖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這里沒人認識他。
在這個歐洲老錢的圈子里,他這個東方來的新貴,就像是闖入天鵝群的野鴨。
格格不入。
但他不在乎,他是來狩獵的,不是來交朋友的。
“嘿,看那邊。”
不遠處傳來幾聲低笑。
說的是英語,帶著濃重的倫敦腔。
“那個亞洲人。”
“估計是哪家旅行團走丟的游客吧。”
“或者是來這里想淘點便宜貨回去倒賣的倒爺。”
沈巖沒回頭。
抿了一口手里的蘇打水。
系統光幕突然劇烈跳動了一下。
【檢測到高能反應!】
【目標物品即將登場。】
【物品描述:朱塞佩·塔爾蒂尼《惡魔的顫音》手稿(補完卷)。】
【當前載體:第12號拍品——“無名氏的樂理筆記”。】
沈巖放下杯子。
目光穿過人群,鎖定了前方的小展臺。
一個穿著灰色馬甲的老拍賣師走了上來。
手里拿著一把甚至有點掉漆的小木槌。
“各位。”
聲音沙啞,卻透著一股子傲慢。
“前面的開胃菜都嘗過了。”
“接下來是第12號。”
兩個侍者抬上來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子。
箱子打開。
里面亂七八糟地堆著一堆發黃的紙張。
還有幾根斷裂的小提琴琴弦。
甚至還有一個干癟的松香塊。
“這是從家族老倉庫里清理出來的。”
拍賣師隨意地翻動了一下那些紙張。
“據說是沃格爾家族一位曾祖父年輕時在意大利游學帶回來的。”
“沒有署名。”
“沒有鑒定證書。”
“就是一堆18世紀的廢紙。”
臺下響起了一陣低笑聲。
“但是。”
拍賣師聳了聳肩。
“家主說了,這里的每一粒灰塵都有它的價格。”
“起拍價,五千歐元。”
沒人舉牌,這種東西,買回去連擦壁爐都嫌灰大。
對于這些講究格調的收藏家來說。
買這玩意兒就是一種恥辱。
“五千。”
拍賣師環顧四周,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冷場。
“沒有的話,就流拍……”
“五千。”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角落里響起。
不大。
卻穿透了所有的竊竊私語。
所有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角落。
沈巖舉著那塊號牌。
面無表情。
“哦?”
拍賣師推了推眼鏡,似乎才發現這里還有這么個人。
“那位……先生出價五千。”
“還有人加價嗎?”
“六千。”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第一排傳來。
沈巖順著聲音看過去。
是個金發碧眼的年輕人。
大概二十出頭。
穿著一身酒紅色的天鵝絨西裝。
手里把玩著一個純金的打火機。
那是卡爾·馮·施特勞斯。
剛才嘲笑沈巖的那群人里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