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朱允炆與黃子澄很是不爽地冷哼了一聲，拂袖跟著百官朝奉天殿里頭走。
李暄緊隨其后。
“諸位愛卿，可有事起奏？”
御臺龍椅之上，朱元璋掃了眼奉天殿內的文武百官問道。
話音才落，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來到了藍玉的身上。
而藍玉也與他們所想的一樣，馬上就站了出來，大聲道：
“臣有事起奏！”
話說出口的同時，藍玉撲通一聲雙膝觸地跪了下去，他回憶著徐輝祖“感情一定要真摯”的交代，擺出了那張聯系了一個晚上的悔恨表情，說道：
“前日，李御史彈劾臣居功自傲，殘暴不仁，欺壓百姓，橫行鄉里！臣起初還不服氣，結果沒想到當天夜里，就夢境了皇后娘娘，娘娘將我痛罵了一頓，斥責臣與前朝欺壓百姓之劣紳別無二致，于是臣幡然醒悟，悔不當初，立刻下令，散盡了府中家財，向應天府之中，被臣欺壓過的百姓恕罪！但法不容情，即便如此又豈能抵消臣所犯罪孽萬一？故臣懇請陛下將罪于臣！”
話音落下。
李暄的目光當即變得銳利了起來。
看看朱元璋一會兒怎么說。
如果要直接弄死藍玉的話，那就求求情。
如果不弄死藍玉的話，不管降下的罪名是什么，自己都補上一句不夠，以便加深一下藍玉對自己的徹骨之恨。
而朱元璋聽了藍玉的這番話之后心中同樣在思索。
李暄彈劾藍玉，定然是為了得罪淮西武勛，以便更好的求死。
雖說，他本人也有弄死藍玉，為朱允炆開路的想法。
可一旦藍玉被殺，李暄與淮西武勛敵對，那么哪怕是自己想保他也十分麻煩。
而李暄一旦被殺，對大明間接造成的損失將會難以估量！
首當其沖，科舉與商稅的改革就難以維系，朱元璋完全能預見李暄死之后，朝中文武一塊兒站出來反對的場面。
所以，藍玉不能殺。
但不殺的話，是趁機將其貶為庶民，還是表面上懲罰一下，留在應天府日后再啟用？
朱元璋想著想著，將藍玉貶為庶民的念頭就占據了上風。
因為他知道，藍玉跋扈慣了，壓根就不是真的悔過。
若是不直接驅逐出權力的中心，將來對朱允炆的威脅，依然存在。
不過，就在朱允炆愈發堅定了這一處置方式的時候，忽然看見，徐輝祖在與藍玉“眉目傳情”。
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想到了一件之前被忽略的事兒。
以藍玉的腦子，哪會想得出散盡家財自罪這種法子呢？
之前應天府收十萬兩白銀商稅的時候，李暄完全在擺爛，貌似就是徐輝祖那個大聰明說了些什么，導致藍玉誤會了李暄的意思，悟出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最后陰差陽錯，幫李暄把十萬兩的商稅收了上來。
這回莫非又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朱元璋越想越覺得可能，畢竟李暄一心求死，不可能主動教藍玉這樣去做。
“這還真是有意思啊。”
朱元璋分別看了藍玉，徐輝祖與李暄三人一眼，莫名有些想笑，但馬上表情又變得糾結了起來。
他擔心李暄滿朝皆敵，自己護不住。
所以想保藍玉，間接保李暄。
這對朱元璋的計劃來說，其實是比較有利的。
朱元璋不樂意李暄太親近淮西武勛。
他想通過讓李暄當朱允炆老師的方式，一點點，提升朱元璋在文官之中的影響力，將黃子澄等人打壓下去。
現階段，淮西武勛不親近，疏遠，但不痛恨李暄，這對朱元璋來說，才是最好的情況。
而按照朱元璋之前的想法，只要不殺藍玉，那幫淮西武勛厭惡李暄的同時，也不會對李暄就不會恨之入骨，從而完全和那群腐儒站到一塊兒去對付他。
可……
明白了藍玉很有可能又一次因為徐輝祖的關系，從李暄的只言片語里，“悟”出了點奇怪的東西之后。
朱元璋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不成立了。
對現在的藍玉來說，自罪，是李暄為自己出的主意。
所以最后只要不死，都會感謝李暄。
他是現在淮西武勛的頭頭之一。
他的態度，將會影響整個淮西武勛集團。
從而導致淮西武勛集團更加的親近李暄。
“哎！怎么會有這種事情？藍玉那畜生，都悟了些什么東西出來？”
朱元璋馬上就笑不出來了，糾結這個問題糾結的一個頭兩個大，氣的有些牙癢癢。
片刻之后，他一次又一次地權衡利弊之后終于是妥協了：
與其成全李暄，自己輸。
倒不如自己和李暄一塊輸輸輸。
于是冷眼看向藍玉，憤怒地拍了一掌身前的龍案，冷哼了一聲說道：
“汝捕魚兒海破元廷，功在社稷，平月魯帖木兒之亂，固我西南，咱非忘功之人——
毀關之過，咱宥之；
辱吏之罪，咱赦之；
然！爾竟縱容奴仆，為禍一方，魚肉百姓！更私納元妃，逼其自戕！此非人臣所為，實辱我大明國體！
咱本欲將你扒皮實草，以平民憤！
然今太子新喪，朕心摧折，實不忍再戮昔日故人，且爾散盡家財，負荊請罪，已是誠心懺悔，咱便念汝乃懿文血脈之戚之故，暫時將這顆頭顱寄放在你的脖子上，對你從輕處置！但今后若再妄為，咱定不輕饒！”
話音落下藍玉頓時大喜！
“臣叩謝天恩！”
朱元璋又道：“咱免去你在朝中職務，罰你閉門思過，你可服氣？”
“臣任憑陛下處置！”
聽見這話，藍玉更高興了。
閉門思過。
這和沒罰有什么區別？
他悄悄看了眼李暄。
眼里的崇拜之情都快要溢出來了。
皇上怎么可能如此寬宏大量地處置自己？
莫不是，李先生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又悄悄做了點什么？
藍玉想到這里，暗暗發誓：
李先生真乃神人也！
我藍玉今后定以李先生馬首是瞻！
為李先生，鞠躬盡瘁！
而一家歡喜一家愁。
黃子澄等文臣聽見朱元璋對藍玉的處置之后皆是唉聲嘆氣，不過緊接著，這些人的目光就來到了李暄的身上。
他們皆是一臉的期待。
彈劾藍玉，是李暄提出來的。
他們不敢質疑朱元璋，可李暄敢啊！
前日，李暄的意思可是削去藍玉的爵位，將藍玉貶為庶民啊！
可朱元璋卻只是罰藍玉閉門思過。
這樣的結果，那個活閻王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