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足利義滿還沒來得及出來回護。
已經嚇到臉上都沒了血色的小松天皇,就迫不及待為自己辯解。
“天人感應?”
“好!朕姑且就算你說的對,但明使莫要忘了!”
“昨日晚宴,你親口說過,東瀛乃是殷商舊地,份屬炎黃,既如此。”
“那!”
足利義滿已經能猜到小松天皇下一句話要說什么了。
震驚的目光轉到他身上,手抬起來,想要去攔。
但終歸是晚了一步。
小松天皇憤慨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
“天人感應最應該歸咎的,難道不是大明的皇帝?因為我東瀛,是你們大明的土地!”
話音落下。
滿朝朝臣如遭雷擊,唰的全部偏過去頭,朝著小松天皇看了過去。
足利義滿的眼里像是有一把鋒利的刀子,恨不得割了小松天皇的舌頭。
你在說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夢話!
你是天皇啊,東瀛之主!
東瀛的老祖宗要是聽見你這話,不得氣的從棺材里爬出來,扒了你的皮!?
你這不是給李暄機會,承認他說的沒錯?
注意到無數怨懟集中在身上,小松天皇卻絲毫沒有任何愧疚感,心里只是不爽。
剛剛李暄踹朕,在那御座上給朕潑臟水的時候,你們沒有一個人幫朕說話。
現在反而怪朕了?
朕好不了,那大家都別好,大不了這東瀛就送給大明好了!
只要朕還能坐在這御座上,管他是當個人還是當條狗!
“你...認真的?”
李暄也愣住了,全然沒想到這話竟然會從小松天皇的嘴里說出來。
他今天過來,就是用賜死天皇作為理由,從而逼著足利義滿動手殺人的。
天皇是東瀛的象征,可以被罵,可以被羞辱,但就是不能死。
如果在足利義滿當大將軍的時候死了。
那足利義滿這個大將軍也就當到頭了。
一定會有政敵站出來,利用這一點推翻他這個征夷大將軍。
只要自己一再強調要處死小松,那足利義滿面前就只剩下兩條路。
第一,殺了他李暄。
第二,這個征夷大將軍不當了。
足利義滿為了權力會怎么選擇,不言而喻。
只是...
李暄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小松天皇被逼急眼了,甚至能當庭承認東瀛歸屬大明。
那接下來要怎么辦?
真把上天降下災禍的原因,歸咎到朱元璋身上?
東瀛要是因為這個,歸了大明,朱元璋肯定高興的不得了。
但我怎么回家!?
“不不不!天皇只是一時失言,失言!”
足利義滿洪亮的聲音,還有底下朝臣的聲音,忽然打斷了李暄開小差的想法。
“失言啊,那...太可惜了。”
李暄順坡下驢。
足利義滿這才松了一口氣,又狠狠瞪了小松天皇一眼。
“好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現在,本使要求你們,必須處死小松。”
李暄中斷小插曲,再次把話題回歸到小松天皇身上。
小松天皇望向足利義滿求助。
“明使。”足利義滿頓了半晌,想到反駁的理由后昂起頭:“那敢問明使,你們憑什么插手我們東瀛內部的事情?”
“就算這天人感應學說在理,那也是我東瀛自己的事!我們如何處理,就不需要勞動明使過問了吧。”
這一點,李暄來之前早就想到了。
故此不需要經過任何思考,理直氣壯的告訴足利義滿。
“因為我大明是仁德上邦,無法看著東瀛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坐視不理。”
“既然知曉原因,就必須匡扶東瀛走向正確的道路。”
“因為。”
“我大明是文明之光!”
“如若東瀛仍舊一意孤行,不處死小松天皇的話。”
“那么做為仁德上邦,我大明就只能為了東瀛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
“即便我們本意是非常不愿,那也要興起刀兵,以武力匡扶東瀛了。”
李暄其實這些話剛起了個頭。
足利義滿就意識到,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李暄臉皮厚的程度根本是人類無法想象的!
就不應該跟他爭辯拉扯。
“你...”
足利義滿嘴張張合合,最后還是組織不出來語言,來反駁李暄這種厚臉皮的話。
“怎么樣?處死他,或者跟我大明開戰?”
李暄逼迫的聲音就好像跗骨之蛆一樣縈繞,小松天皇嚇得發抖,向足利義滿求助。
“此事倉促,請明使回去!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半晌。
足利義滿終于開口,卻是想不出來應對方式的權宜之計。
李暄相反,一身輕松。
足利義滿看似有所選擇,其實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就是殺了他李暄祭旗,和大明開戰。
“足利將軍,本使可沒有太多耐心。”
從足利義滿身旁路過的時候,李暄殺人誅心的又逼了一句。
足利義滿臉色像是六月的雷雨天氣那般,醞釀著滾滾雷霆,卻是一言不發。
...
當夜,離開皇宮回到驛館后,李暄就叫來了朱棣和藍玉,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場酒。
看著這倆名留青史的人物,在他的面前恭敬敬酒,先生先生的叫著。
有那么一瞬,李暄有種想要留下的沖動。
但酒場散去,回到床上。
李暄望著窗外屬于大明任何一個百姓,卻唯獨不屬于他的月亮,這種沖動又消失了。
“不過足利義滿肯定是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為了權力,他現在唯一的路,就是殺了我。”
酒勁這時候上來,他也帶著能回家的輕松,沉沉睡去。
直到...
外面的門突然被敲得像報喪一樣急促,咣咣響!
李暄再次睜開眼,房間里已經被陽光鋪滿。
“難道是足利義滿的人殺過來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激動的隨便扯了件衣服披上,就去開門。
然而當縫隙擴大,露出嚎啕大哭的足利義滿時,李暄卻愣在當場。
“明使啊!明使!!昨日你離開后,天皇陛下于夜間,驟然崩逝,啊!!天皇啊!你怎么能丟下我們啊!”
哭了不到兩息,吹著胸口好像傷心欲死的足利義滿就忽然正經起來,一抹眼淚,瞪著李暄。
“明使,我想明白了,這一定就是你說的天人感應,天皇必然是遭受天譴,請明使為我東瀛再選一個德行最高的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