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瓛救下劉文的同時，皇城內皇極殿前。
去而復返的龔鼎孳，帶回來了一張一人多高的畫像！
兩名禮部的郎官兒，恭恭敬敬捧著，跟在龔鼎孳身后。
張鳳翔和一干東林文臣見到，迎了過去，張鳳翔奇怪指了指：“何物？”
龔鼎孳沒立即解釋，而是先朝禮部的那兩名郎官兒使了個眼色。
在張鳳翔和一干東林文臣疑惑好奇的目光中，兩名郎官兒展開畫卷。
畫卷徐徐展開，露出來一抹淡鵝黃的背景。
張鳳翔看到這顏色的瞬間，眼睛就看直了，大驚失色！
震驚的向龔鼎孳看了一眼，他大概猜到龔鼎孳帶來的這畫像，到底是什么了！
“你？”
“張公，你猜的沒錯?！?
龔鼎孳笑著點頭，兩名禮部的郎官兒，也在這時候展開了畫像的全貌！
一個容貌奇偉，身姿壯碩，不怒自威的人物坐像，躍然眾人眼前。
張鳳翔看到這人的一瞬，眼睛就瞪圓了！
只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板升起，直沖頭頂！
渾身汗毛立刻炸了起來！
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萬分恭敬，膝蓋一軟，沖著畫像率先跪了下去：“參見太祖高皇帝御容！”
他身后，數十位東林文臣，也急忙撲跪了下去，敬仰的宏聲此起彼伏：“參見太祖高皇帝御容?。 ?
龔鼎孳帶來的這卷一人多高的畫像，就是供奉在太廟里，世受香火兩百多年的朱元璋坐像！
太祖功法！
開天行道、肇紀立極！
“太祖！”
張鳳翔爬起來，又看了一眼朱元璋的坐像，眼神極其復雜！
連稱呼的聲調都被震懾到發抖！
盡管他非常不認可朱元璋殘酷暴虐的手段。
但是！
太祖高皇帝驅逐韃虜，再造華夏，重整山河的萬世之功！
卻是彪炳史冊，昭然于煌煌后世！
這等威嚴，讓無數文臣甚至不敢直視這尊坐像的眼睛！
哪怕這只是一張畫像！
朱元璋也早就死的骨頭渣都不剩了！
“有太祖高皇帝像，老夫要當著太祖高皇帝！問問崇禎！他認個來歷不明，都不是朱家人的逆臣當尚祖！”
“他還有何面目，坐此皇位！？”
龔鼎孳的大聲很有感染力，讓不少東林文臣一下熱血沸騰！
他們也跟著說道：
“對！就當著太祖高皇帝的面，問問崇禎！他是怎么想的！去認個和皇室毫無關系的陌生人當祖宗的！”
“讓他當著太祖高皇帝的面給我們一個交代！”
“各地藩王也定然不會忍受，崇禎這般亂認祖宗的行為！”
所有東林文臣都群情激奮，張鳳翔也是情緒異常激動，手一壓，讓眾人安靜后說道：
“諸公！今日之事，我等必然也會留名于史冊！”
“后人會知道，我等大明臣子，是多么嘔心瀝血！”
“更會知道！今天我們當著太祖像，讓崇禎認錯，自省的大爭朝議！”
張鳳翔一這么說，東林文臣更是群情激奮！
文臣的最高頂點是什么？
當效伊尹霍光，當效諸葛武侯事！
代表祖宗，斥責不肖子孫！
這種事，是絕對能名留千古的壯懷之事！
“而且城里的廠衛，錦衣衛老夫也已經都帶來了，今日畢其功于一役！”
龔鼎孳這時又說道，同時扭頭朝身后看去。
張鳳翔和一干東林文臣跟著看過去。
‘噠噠噠?！?
‘噠噠噠。’
黝黑的城門洞里，兩支兵甲齊備的隊伍沖到了皇極殿前的廣場站定，氣勢如虹！
張鳳翔更有信心了，和龔鼎孳目光碰了一下后，長舒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儀容：
“諸公！隨老夫破開皇極殿正門！”
說罷，走在最前方，向著皇極殿踏去。
龔鼎孳和一干東林文臣跟在后方，最中間的路是空出來的，兩名禮部的郎官兒展著太祖畫像！
張鳳翔余光瞥見身后給予他無限底氣的陣容，嘴角忍不住的微揚。
老夫有太祖支持！
崇禎！
你有什么??？
皇極殿內。
崇禎已經透過門縫能看清楚，張鳳翔臉上那抹得逞的奸笑了。
但對于這一切，崇禎的反應卻是釋然。
“承恩，取劍來。”
崇禎吩咐王承恩，又整理了一下褶皺了的龍袍，正了正善翼冠。
王承恩取來尚方寶劍：“陛下?！?
崇禎握住劍柄，頓了兩息后，用力一拔。
‘鏗！’
劍芒在殿中閃爍，刺的王承恩眼睛一瞇。
再睜開時，赫然看到這段時間一直處于喜怒無常狀態下的崇禎。
此刻龍顏上卻盡是淡然。
“承恩，你逃命去吧。”
“皇祖不來，此地已是死局?！?
王承恩臉色一變，看出來崇禎這是已經有了死志。
只能沉默。
崇禎撩動寶劍，右手握劍柄，左手平伸，捧著劍鋒，望著劍的目光深邃：
“大明自太祖開基立業，定鼎洪武，至今已二百七十余載！”
“可惜朕御極十余載，宵衣旰食，事必躬親，卻終令國勢傾頹至此?！?
“然朕可死，辱不可受！”
崇禎落寞的眼神，在略一停頓后，陡然閃過鋒芒，倏地刺向被張鳳翔等東林黨撼動的皇極殿正門：
“此！皆乃奸臣，叛賊之罪也！”
“朕！當繼太祖之志，斷不與賊臣妥協！”
王承恩聽的臉色動容，捧著劍鞘躬身揖禮：
“臣，當誓死追隨大明崇禎皇帝，死亦要化作駕前小鬼，為陛下廓清寰宇?！?
“必清奸佞，誅盡逆黨！”
崇禎側目，看著王承恩沉默半晌后，道：“既如此，開殿門吧?！?
“遵旨。”
王承恩應了，整理好蟒袍，正好帽冠，向著皇極殿正門那走去。
‘嘎吱?！?
他用力展開殿門，在外面敲得殿門咚咚作響的張鳳翔，沒想到這般，一個踉蹌就撲了進來。
后面還跟著也是愕然于，崇禎竟然真敢主動開門，面對他們的龔鼎孳和一干東林文臣。
他們愕然抬頭。
諾大的皇極殿內，已經空空蕩蕩。
只剩下了殿門一側，漠然望過來的王承恩。
以及皇極殿正中央。
斜持著尚方寶劍立在那，龍顏窺不清雷霆雨露，以帝王御下目光刺過來的崇禎！
一瞬間。
張鳳翔和龔鼎孳，還有一干東林文臣，被這目光壓的脖子縮起，心中竟然有了跪下去的沖動！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