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
崇禎越想眼里的神采就越是飛揚。
然而沒等他再說什么,朱元璋就給他潑了一盆冷水:“你癡心妄想。”
“這怎么可能做的到。”
朱元璋不能告訴崇禎,這次之所以能帶了五百錦衣衛來,這還是因為李暄的功勞。
如果不是李暄收服了東瀛,那別說帶來五百錦衣衛了,五十都不可能。
要不是李暄,沒有這五百錦衣衛,那恐怕今天這場風波,就又要多很多變數。
朱元璋腦子里忽然多了李暄的影子,開始走神了。
但下一息就被崇禎的聲音驚醒:“啊!?但這回皇祖您帶來的人就是多了啊。”
“皇祖,您該不會是想著故意不帶來,就是為了考驗我呢吧。”
崇禎思維發散,以為自己猜對了,立刻求朱元璋:
“皇祖,您就答應我吧,現在的臣子和大將都太難用了。”
“遠不如皇祖您洪武朝的人好使。”
“就說袁崇煥吧,當初他信誓旦旦的給我保證,說五年平遼,我信任他。”
“他要錢,我削減宮里用度,把朝廷的錢都給了他!”
“他要糧,我連吃的都省下來,就為了支持他。”
“他無旨擅殺毛文龍,我理解他,彈劾他的奏疏跟雪花一樣堆過來,說他勾結建奴,我全部留中不發。”
“為嘉獎他防備建奴,我還封他太子太保,授予他全權調度邊鎮軍政之權。”
“結果呢,他向我允諾,必不令建奴越薊西一步,但沒幾天的功夫!建奴的兵馬都打到京城底下來了!”
“他平遼竟然都平到京城來了!他竟然還當著兵鋒直逼京城的建奴軍陣說,要我先開城門,放他的三千人馬進駐到京城里來修整!”
“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我大明的臣子,還是建奴的將軍了!”
“朝廷上下明面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們私里議論,說我殺錯了袁崇煥,可我真的錯了嗎?我沒殺錯!”
“我對他的信任,給其他任何一個臣子!他們做的都會比袁崇煥更好!”
崇禎說了很多,最后,把他從來未曾表露過的委屈一面,在朱元璋面前表露了出來。
朱元璋一直沒攔著,任由他說,其實也是心疼老朱家的子孫,被欺凌成這樣。
但心疼歸心疼。
自己目前也確實沒辦法把洪武朝的百萬大軍帶來,給子孫撐腰。
至于未來有沒有可能帶百萬大軍來。
朱元璋也知道,這一點自己說了不算,得看系統,看李暄。
“皇祖,大明現在這樣,我覺得其實也不能都怪我。”
“都是那些佞臣偽裝的太好了,大奸似忠。”
“我也沒想到他們竟然都是奸臣,要知道這個,我就換一批忠臣使喚了。”
崇禎說著話,攙扶朱元璋到了丹陛的臺階那坐下。
朱元璋本來消了的氣,聽見崇禎這些幼稚的話,又被勾了起來。
當即決定,抄家,誅九族的那些事兒先放放。
得先好好教教這個不肖子孫,皇帝眼里不應該存在忠奸這個概念。
朱元璋臉色深沉許多,教崇禎道:“什么是忠?什么是奸?”
“臣子就是臣子,是你皇權意志的延伸,只分能用,不能用,沒有忠奸。”
“啊?”崇禎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由愣住了。
朱元璋語重心長的舉了個例子:
“古人稱,長江為江,黃河為河。”
“長江水清,黃河水濁,長江在流,黃河也在流。”
“古諺云,圣人出,黃河清,可黃河什么時候清過?”
崇禎一整個愣住,長江水清,比喻的是忠臣?
黃河水濁,比喻的就是奸臣?
他沉思朱元璋說的這些話。
朱元璋繼續說道:
“長江之水灌溉熱兩岸數省之田地,黃河之水也灌溉了數省兩岸之田地。”
“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因水濁而偏廢,自古皆然。”
朱元璋此時又換上了那么一瞬間的帝王身份,望著崇禎沉聲道:
“這個道理你作為君王,要明白!”
“作為君王,黃河泛濫,你便應用長江去制衡,這就是朕當初為什么要殺李善長,殺胡惟庸的道理。”
“反之,長江泛濫,你便應用黃河去掣肘,這就是朕,當初為什么要不管宋濂,不管劉伯溫的道理。”
“你作為君王,應該時刻鎮壓著長江黃河,不使他們淹了你,這叫平衡。”
“你可懂?”
崇禎感覺腦子漲漲的。
一時間不是很能接受這樣另類的道理。
這意思,不就是把權術用到臣子身上?
這些是陰謀詭詐之道吧?
忠臣難道不就是應該被重用,奸臣難道不就是應該被罷黜的嗎?
崇禎茫然了。
朱元璋也看出來,崇禎一時半會兒無法接受這樣的君王之術。
但他也不擔心,因為接下來,崇禎會明白的。
“你認為,這些東林黨是不是都是忠臣?”
朱元璋問崇禎。
崇禎想了一會兒,很糾結,東林黨今天的行為根本不是忠臣能做出來的事。
但要說東林黨是奸臣,他們又時時刻刻自詡為生民立命。
以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為座右銘。
批判朝政腐敗,反對宦官專權。
他們強調士大夫的氣節和道德操守,主張君子不黨,自詡代表的是正義和公理。
這樣的東林黨,能說是奸臣嗎?
“回皇祖,我不知道。”崇禎茫然了。
朱元璋笑著拍了拍崇禎的肩膀:“你接下來就會知道了。”
說罷,叫進來了外面一直守著的蔣瓛。
“傳旨,自即日起,順天府九城封鎖,無旨意擅自出入者,皆以謀反論。”
“張鳳翔,龔鼎孳,及今日在皇極殿上逼宮的這些罪魁禍首,誅九族,家產抄沒。”
“其余從屬官員,令他們閉門寫省罪奏疏,將家中不法所得主動上交,可戴罪留任。”
“另調三大營入駐京城,清查所有相關聯人等,有違抗者,你知道該怎么做。”
朱元璋說完接下來處理的旨意。
蔣瓛立刻抱拳回應:“遵旨!”然后便退下。
崇禎仍舊沉浸在剛剛對東林黨忠臣奸臣定義的問題里。
朱元璋叫醒了他,沒有告訴他東林黨的家產,而是說道:“接下來的事,你自己處理,自己體會。”
“臣子如何平衡,經歷此事,你自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