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還在想。
李暄對于他,對于大明來講,無疑是一個能夠保障國運昌盛的存在。
從這一點上來講,怎么榮寵李暄都不為過。
因為別人沒有這個本事,可李暄卻有,也只有李暄一個人有。
但朱元璋心里不止存在寵信李暄的一面。
其實哪怕他不想承認,他也知道,心里除了寵信以外,也還忌憚李暄。
如今的李暄勢力越來越大,身邊聚集了藍玉,聚集了淮西的那些勛貴。
甚至還有朱棣。
李暄的權勢已經(jīng)超越了東林黨百倍千倍,也比東林黨還要難對付百倍千倍。
最起碼東林黨如果用不順手了,可以隨時殺掉,換一批順手的。
但李暄呢?
不能殺,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有李暄這般獨特且還唯一的本事。
這樣一個不能殺,卻還讓人忌憚的臣子,怎么能不讓君王頭痛?
如果哪天自己要是再一駕崩,那后世的子孫,還能有人壓制的住他嗎?
答案顯而易見,沒有。
朱元璋想的頭都大了,也不知道如今到底該怎么處理被關在詔獄里的李暄。
只能不去想,轉而想到了朱允炆。
但一想到朱允炆,繞不過去的一個坎兒,就又是李暄。
朱元璋原本想著,如果能讓朱允炆和李暄親近一些,把李暄當成一個傳家寶一樣的,一代代傳下去。
代代君王都和李暄關系莫逆。
那或許能避免掉李暄權勢過大,從而亂政的情況。
但偏偏朱允炆這個大孫子就有自己的想法,偏偏要和李暄對著干。
這一點就足以說明,這個大孫子不光是能力不行,而且看人的眼光也很差。
朱元璋站起來,在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的殿內,垂頭嘆氣。
他此時的心情很復雜。
一邊是對大明繼承人能力和度量的思考衡量。
一邊又是對朱允炆這個大孫子的親情。
朱元璋停住,眼神飄忽,設想如果傳位給和李暄關系好的朱棣,又會是怎樣的可能。
但這想法只是剛升起來,就被他按了下去。
因為如果繞過朱允炆,傳位給朱棣,那不可避免產生的一個情況。
就是其他藩王,也會因此升起對皇位的覬覦。
‘既然老四都可以了,我們?yōu)槭裁床恍校俊?
這樣一來,產生的后果就只會是禍起蕭墻,朱家人的手上,要沾上朱家人自己的血。
這是朱元璋不想看見的。
想解決這樣的隱患,只能是朱標死了,傳位給朱允炆,才能保證讓其他藩王沒有覬覦皇位的心思。
皇位只會永遠屬于老大一脈。
其他的人,注定只能是藩王。
“這樣雖然對老四不公平。”朱元璋停止了思緒,眼神復雜的自言自語:
“但是卻能保證,朱家的子孫不會內斗。”
朱棣的所作所為,能力,朱元璋一直都看在眼里。
他對朱棣也很滿意。
但傳位給朱棣,卻會讓大明皇位傳承開啟一個兄終弟及的頭。
火燭這時候在跳躍,朱元璋腦子里也多出來了很多人的身影。
李暄,朱棣,朱允炆,其他的藩王。
這些影子一直在繞,讓朱元璋心煩意亂,對任何一個人怎么處置,都下定不了決心。
“哎。”
朱元璋的寢宮又深又廣,也很黑暗,就剩下了一盞燭火,還有他的嘆息聲。
...
此時,詔獄這邊,又是跟前幾天一樣,準時這個點來了個太監(jiān),還是跟這幾天一樣,抱著都察院的公務本章。
幾個錦衣衛(wèi)見了趕緊迎上去,幫忙把本章給接了。
然后看著太監(jiān)氣喘吁吁的走到關著李暄的牢房那,扶著囚欄,小聲的朝里面叫:
“太師?太師,您睡了嗎?”
床上躺著的李暄轉頭過來,第一眼看見了那幾個抱著本章的錦衣衛(wèi),第二眼才看見太監(jiān)。
“睡著了。”李暄睜著眼,精神奕奕的,明顯就是沒睡著的樣,瞪著太監(jiān),說話沒什么好口氣。
太監(jiān)沉默了一下,又好聲好氣說道:“太師,那都察院的這些公務本章,就還是給您都放在這了。”
“陛下趕明兒還等著看呢,勞煩您醒醒,先給收拾了?”
“不收拾!我才不管!”李暄惱了,朝著太監(jiān)撲過來,隔著囚欄,想伸手去抓太監(jiān)的衣服領子。
太監(jiān)早就有提防,一個后撤就靈活的躲開了。
這樣大不敬想要打太監(jiān)的行為,換成別人,這太監(jiān)躲都不會躲,因為他知道其他人絕對不敢揍他!
他來傳旨,讓一個被關在牢獄里的犯人,繼續(xù)負責公務。
這就是代表著皇帝。
誰敢打他?
再者。
能讓一個犯人還繼續(xù)職掌公務,這怎么看,都是皇上的重視,是殊榮。
也沒人會想不開去打。
但李暄不一樣,太監(jiān)知道要是這一下不躲,肯定要挨打。
“太師,陛下今兒個露面了,奴婢這邊想替您兜著也兜不住了。”
“您還是趕緊把這幾天都察院堆著的事兒都給收拾了吧。”
太監(jiān)勸李暄。
李暄不管,沒抓到太監(jiān)也就不抓了,干脆回到床上一躺,翹起來二郎腿擺爛:“姥姥!”
“哪有這樣的,哦!我都被關進來了,還讓我上班?拿我當驢使喚呢?”
“皇上他人呢?他自己怎么不干!”
太監(jiān)和錦衣衛(wèi)自動忽略掉李暄大不敬的話,太監(jiān)好聲好氣的說道:“太師,陛下這不是對您的殊榮嗎?”
“您看,換作旁人要是被關進這詔獄,哪還有榮幸照常處理公務啊。”
“太師您如今只是待審,陛下還沒罷您的左都御史呢。”
李暄翻了個白眼:“狗屁的榮幸殊榮,別妄想PUA我!不罷我的官,那我的俸祿倒是照常給發(fā)啊!怎么沒見他照常給發(fā)俸祿啊。”
“反正我不管,我現(xiàn)在是犯人,主要任務就是等死。”
“工作?姥姥!誰愛干誰干,沒人干就皇上他自己干,反正我是不干。”
太監(jiān)無奈了,旨意就是讓李暄繼續(xù)負責都察院的公務,現(xiàn)在李暄不干,還說這么大逆不道的話。
難不成,自己這個太監(jiān)干?
太監(jiān)干政?
那皇上不得把自己皮給扒了。
李暄這時候突然朝太監(jiān)看過來,太監(jiān)還以為他是想通了,立馬堆起來笑回應。
然而李暄不是想通了。
是想死了。
李暄問:“皇上說沒說什么時候殺我啊,老是關著也不是個事兒啊,還得浪費國庫的銀子養(yǎng)著我。”
“勞煩公公你幫我催催,趕緊吧,實在是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