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外的白玉石臺階下，跪了好幾排人。
藍玉跪在最前面，一身戎裝，臭著張臉，誰走過去都得挨他瞪一下。
藍玉后面，跟著跪了一排耿炳文、郭英等等這些侯爺，以及一些伯。
雖然耿炳文和郭英他們沒怎么和李暄真正意義上的稱兄道弟過。
但他們和藍玉是稱兄道弟，這就夠了。
藍玉死心塌地的跟著李暄混，作為藍玉的兄弟，他們當然也要維護李暄。
況且。
李暄這人仁義忠厚，對身邊的近人多是維護，跟這樣的人做朋友，總好過做敵人。
當然這里面也有一些人，力場還是有些動搖
不過怪不了他們慫。
朱元璋向來都是一手“懶得廢話，殺就完了”的御下之道。
跟朱元璋對著干，除了李暄，其他人誰還有這個膽子？
藍玉之所以敢來跪勸朱元璋，也是因為他知道，沒了李暄，自己很難在這朝堂上混下去。
為了以后的安全著想，這才選擇頂著朱元璋的怒火，拼死也要來護住李暄。
這時，朱元璋出現了。
走到藍玉他們面前，找了個臺階從容坐下。
“這么齊整？來找死呢？”
頭一句話，就讓藍玉頭上就呼呼冒汗。
他身后的那些侯爺，伯，嚇得身子也一下繃直了，不敢吭聲。
朱元璋太嚇人了！
壓迫感簡直拉滿！
“陛下！”
好半晌，藍玉才在心里鼓足了勇氣開口：“可是非要殺太師不可？”
“非殺不可。”朱元璋面不改色，很輕松隨便的樣子。
藍玉嚇的咽了咽喉嚨，又停頓了好半晌，才重新鼓足勇氣：
“那敢問陛下，太師所犯究竟何罪？陛下才要非殺不可？”
朱元璋：“朕的上諭你是沒看見？”
藍玉：“看見了，陛下說太師擅權跋扈，可臣以為這是欲加之罪！”
藍玉后邊兒那些淮西的勛貴紛紛抬起來頭，眼里有驚訝。
牛逼啊！
兄弟！
敢這么跟皇上說話，你也被太師傳染了有種的性子了嗎！
朱元璋稍微坐直了點兒，驚異的看著藍玉。
真找死來了？
朕不想殺人了。
非得找死？都敢質問朕了？
藍玉心里慌麻了，但一想到李暄死了，自己肯定要被那群文官害死，只能把所有害怕全部扔到一邊。
又說道：
“太師為了我大明嘔心瀝血！此前諸多功勞，自不必多說，陛下心中想必要比我等臣子有數。”
“臣只說東瀛一事！太師收服東瀛，使我大明未來數百年再沒有財政之困！這功勞！滿朝都知曉！”
“臣不禁要問，這是擅權嗎？這是跋扈嗎？”
“如果這都算是擅權，這都算是跋扈的話，那還有王法嗎？還有人情嗎！”
朱元璋人都聽傻了！
胸膛逐漸起伏，人也不再是坐著，而是從臺階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瞪著藍玉：
“藍玉，你是在跟朕說話嗎，你是喝醉了來的？”
藍玉又害怕的咽了咽喉嚨，縮起脖子，半慫半硬氣的回道：
“臣沒喝醉，只是臣替太師感到不平。”
“說白了，陛下非得要殺太師，不過就是太師和燕王走的近了，跟皇太孫走的遠了。”
“功高震主，惹陛下您忌諱罷了。”
心思被徹底戳破。
朱元璋胸膛起伏的更厲害了，眼睛瞇成了一條線，眼里全是殺意！
長興侯耿炳文和武定侯郭英脖子一寒，腦袋都要炸開了一樣！
“藍玉！別說了！快別說了！”
朱元璋臉色黑的很，叫住他們倆人，“別攔著他，讓他繼續說，朕看看，他還有什么想說的。”
“說就說！”
都到這地步了，藍玉也豁出去了。
反正今天救不了李暄，自己遲早也是個死。
倒不如把這些年心里的不滿都說出來。
“臣等跟隨上位您從家鄉一步步走到現在，可曾有過不忠之舉？”
“但上位您卻只是因為，覺得臣等可能會威脅到您挑選的皇儲，就以忌憚之心對待臣等！”
“動輒責罵，嚴苛對待，臣等只覺寒心！”
朱元璋被說的心里有些動容，但這動容僅僅只是閃了一瞬，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冷著臉問藍玉：“你攻打自家關口，是咱嚴苛？”
“你廣收義子義孫，擅自賞賜拔擢將士，也是咱嚴苛？”
“你侮辱北元王妃，這也是咱苛責嗎！”
朱元璋越說越氣，走過去一腳踹倒藍玉：“咱多少次的警告過你們，提醒你們，收著自己的脾氣！”
“如今不比以前，現在有朝廷律法，你們若是觸犯國法，咱也不好給你們開脫！”
“可你們呢！一個個瘋啊！狂啊！仗著有功勞，就囂張跋扈啊！”
“藍玉！再這么狂下去，你們在咱這記著的功，也遲早要消磨完了。”
“到了那天！你們再后悔，可來不及了。”
藍玉被說的臉紅，知道這些確實是自己的錯，便沒有再說什么。
而是話鋒一轉說到李暄。
“上位所說，臣知罪！但臣已經改了！”
“可上位！太師呢？太師才學宏博，雅量高致，屢立不世之功！”
“結果如何？不還是要被上位您賜死了嗎？”
“這般忠臣都要被賜死，以后臣等要如何自處？”
“違逆圣意是死！聽話立功還是死！”
“那請上位給臣等指一條活路吧！”
朱元璋沒想到，就殺一個李暄而已，竟然就讓藍玉這么逆反！
竟然都敢這么逼問自己了！
朱元璋：“你這是要跟朕打擂臺？”
藍玉：“家有諍子，不敗其家，國有諍臣，不亡其國！”
朱元璋：“哦！不聽你的，我大明就要亡國咯？”
藍玉：“......”
“難說。”
藍玉背后的那些淮西勛貴全把頭抬了起來，震驚的看著藍玉。
牛逼啊！
兄弟！
你是真的有種啊！
是活夠了嗎？
活夠了你早說啊！
你要說你活夠了，今天我們就不陪你來了啊！
“你這個畜生！”
朱元璋被藍玉這夾槍帶棒逼問的，一句話都解釋不了，差點兒被當場送走！
總不能直說，殺李暄這樣的大功臣，就是為了給朱允炆鋪路吧。
思來想去，朱元璋大罵藍玉，抽出來旁邊錦衣衛的刀，就朝藍玉砍了過去。
然而藍玉也是硬氣，愣是一下沒動，生生用肩膀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