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寒暄一陣,一時間賓主盡歡。
青背黿獸負著行宮,一路潛到千丈深海之下,重重珊瑚礁暗自生光,無窮歸處拱衛著一座水府龍宮。
金匾高懸,宮門高十余丈,門環乃蟠螭銜珠青銅鑄就,散發著光暈如月暈,門邊立著身高數丈的鬧海夜叉,高大威武,極為攝人。
老妖元渚領著姜陽很快出了行宮,回身道:
“龍子早在殿后高閣設宴款待,只等著殿下前去了,請隨老朽來。”
“既如此....那便勞煩元前輩了。”
姜陽拱手應聲,跟在了他身后。
龍子設宴自然不可能設在主殿,與上一次的路徑基本相同,行過長廊,跨過甬道,姜陽又來到了見沅君的那一處高閣。
到了此地,濃霧瀉地,清池碧水,元渚站住了腳步,伸手笑道:
“殿下請吧,小老兒就不陪同了。”
“前輩慢走。”
姜陽客氣的朝他點了點頭,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龍屬固然講究排場,可這位龍子顯然不在此列,她的閨閣一如既往的清靜。
姜陽進到里頭去,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見一個人影,伸手撥開緯紗,越過屏風,這才看見了一道倩影正于主位端坐。
這位龍子精致的瓷面上鱗片如星辰點綴,噙著笑道:
“呦,這是誰來了?稀客呀。”
姜陽輕聲回道:
“多有叨擾了。”
沅君眉眼高挑,金瞳澈照:
“我可不怕你打擾,就怕你不愿來。”
姜陽低頭跟著淡笑一聲道:
“也是恰有一事要勞煩于你,縱觀龍屬之中,我只識得你一位,這不奔你來了。”
“好啊,我就知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沒事你可想不起我來。”
話雖如此,沅君的臉上還是顯露幾分笑意。
姜陽上前幾步站定,望著周邊熟悉的陳設也開起玩笑來:
“這說的哪里話,我這不是怕你再像上次那般給我來個‘驚喜’。”
“怎么?怕我吃了你?”
沅君聞言面上笑意不減,但還是特意解釋了一句:
“上回那是情況特殊,為了驗明你的正身,才出此下策罷了。”
說罷她一身荼白色的常服從位上起身,邁下臺階來道:
“好了,過來坐吧,難道還要我來請你不成?”
說是宴請實際并不鋪張奢華,殿上只列了兩張小案,呈了玉碗銀盤,金樽清酒。
她出言過來相邀,姜陽便屈膝入席,沒有婢女前來服侍,只有沅君親自倒了酒,纖手一推遞了過來。
清冽的酒液泛起白花兒,沅君似有幾分調笑:
“如何?敢飲一杯么?”
姜陽笑了笑,信手接了過來灑脫道:
“有何不敢?”
“哦?現在不擔心我下藥了?”
沅君金眸流轉,瞇眼瞧著他。
這小心眼的勁兒,倒與她一直表現出的姿態頗具反差,姜陽被她調侃了一下也不介意,只托著杯道:
“請。”
說罷就仰頭飲了下去。
對于她這樣的存在,什么好話不曾聽過,與其費力解釋不如行動證明。
此舉一出果不其然,沅君下意識旋即勾起嘴角,旋即又是一愣,輕聲道:
“你倒是變了不少。”
姜陽放了杯搖搖頭反問道:
“物是已人非,是人都會變的,不是么?”
“也對。”
沅君跟著飲下一杯后這才回道:
“不過...但愿君如故。”
說罷她再次為姜陽斟滿,談起別處來:
“如何,青隅天之行還算順利吧?”
姜陽自然是點點頭,同時謝起她來:
“多虧了你的提醒,叫我占得了幾分先機。”
“些許提醒算不了得什么....”
沅君聽聞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隨意道:
“知道這消息的人多了去了,可機緣之所以是機緣,那也得分誰去。”
“鸞屬前后忙活了這么久,豈能遭他人覬覦?在場能分一杯羹的幾乎都是鄭吳兩國的周邊勢力,至于其他人....看看就罷了。”
姜陽了然點頭,再次抬起手與她碰杯:
“不管怎么說,還是要謝你。”
“哼。”
沅君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仰頭舉杯,露出了修長白皙的脖頸。
兩杯酒下肚,二人這才說起了正事。
沅君往后仰躺,兩手捏了青玉扶手道:
“說罷,此番前來找我何事?”
既然提到了,姜陽也就開門見山,從袖口中掏出一枚木盒來,掀開道:
“此為【貫甲白雷】,分屬『殛雷』一道,此次過來是想跟沅君你置換一道『樞雷』。”
隨后怕沅君為難,姜陽便補了一句:
“其中價值若有差,可另行補足。”
銀白色的雷珠被封在木盒內十分安分,沅君卻懶得瞧一眼,只抬起眼皮道:
“為了那楚青翦?”
“嗯?”
姜陽聞言抬頭看她,似是疑惑:
“不錯,師姐正需突破紫府,便想換一道合適她道統的紫府靈雷,沅君也聽說過她?”
沅君聞言俊美的面上多了幾分桀驁之意,笑道:
“天下樞雷三十六道,役雷行司,皆在君上掌心環繞,這世間修行樞雷道統之輩,豈能脫離我龍屬視線?”
姜陽聽后心中一震,樞雷位上坐著一位龍君,天底下的雷修還真是躲不過這一位的注目,不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他沒找錯人。
“不過...”
沅君頓了頓,目光落在對面少年身上:
“世間修樞雷之輩如過江之鯽,若只是如此,這楚青翦還并不值得我等另眼相看。”
“哦?”
姜陽疑惑看向沅君靜等下文,卻聽她說道: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
“我?”
“不錯,可不要小看了自己,隨著你修為漸長,會有越來越多的目光轉過來,你周遭的一切人事也會放在天光下晾曬。”
沅君回的輕巧,像說的個稀松平常的事。
姜陽的人際可以算的上簡單,他又從不曾遮遮掩掩,自然瞞不過有心人的關注。
講到這,沅君似有幾分艷羨笑道:
“有你替她奔前忙后,紫府一關想必她是能輕易邁過了。”
跟聰明人不必說的太明白,此言一出姜陽便知這事成了一多半,便拱手道:
“還要先謝過沅君能成人之美。”
誰知她似乎是為難,歪著頭故作不解道:
“誒?這又謝在何處?人家可還沒答應說要與你換呢?”
姜陽知她是玩心一起有意戲弄,可求人也得有個求人的姿態,又不能強買強賣,便出言接招:
“那要怎樣沅君才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