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一家人還是那樣,待在大堂里面,老老實實的啥也不做。
畢竟宋靖都已經(jīng)吩咐過了,在他出來之前,不能鬧任何的幺蛾子。
如今,宋時安已經(jīng)立了這樣的天功,等結(jié)算就夠了。
“父親,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出來啊?”宋沁有些疲憊的問道。
“大理寺斷案的流程要走完,是需要些時日的。”宋策回答道,“尤其是這種大案,不可能那么簡單的。”
“那不是快到科考了嗎?”宋沁問,“不能在這之前,把咱們都放出來嗎?”
“科考的報名,截止早就過了。”宋策道。
“那策兒你這次豈不是考不了了?”崔夫人說到這里,感到十分的可惜,還有一些焦急。
畢竟之前鄉(xiāng)試沒有發(fā)揮好,連亞元都沒有中,宋策一直都很失落。
過后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中進(jìn)士。
雖說在宋時安去朔風(fēng)沒多久,宋氏一家都落網(wǎng)了,根本沒有什么時間復(fù)習(xí),可他一直以趕超父親為目標(biāo)……
然而就當(dāng)眾人都以為他會很難過時,宋策語氣沒有任何波瀾的說道:“一次科考而已,相比起家族的安危,什么都算不上。”
一下子,變得好成熟了。
這孩子,才十六歲啊……
“我以前覺得你挺呆呆的,現(xiàn)在看來,頗有男子氣概啊。”宋沁也少有的稱贊道。
“沒禮貌,不許這樣說兄長。”崔夫人教訓(xùn)說。
“什么兄長,就比我早出來那么一會兒……”宋沁小聲的嘀咕。
“那你今年也十六歲了啊。”
崔夫人突然的反應(yīng)過來些什么,一下子看向了連忙縮著頭的宋沁:“真是,又大了一歲,得趕緊把你嫁人了。”
在進(jìn)去之前,宋沁是十五歲,其實也該婚配了。
誰曾想,全家突然就都落網(wǎng),又足足拖了大半年,硬生生的到了十六歲。
成為了高齡待嫁少女。
“母親想好了把沁妹嫁給誰嗎?”
聽到這個,宋策少有的產(chǎn)生了一些好奇。
“平時默不作聲的,怎么這種話題就積極了?”宋沁不爽的揶揄道。
而這些天的近距離相處后,江氏也發(fā)現(xiàn)了,這里除了崔夫人以外,兩個孩子都是好的。
宋策之前嫁出去的兩個姐姐,是有點趾高氣昂。
可這對龍鳳胎,和善得多。
尤其是宋策,一直都很有家庭觀念。
所以聊到妹妹嫁人,與其說是八卦,倒不如說是一種關(guān)心。
“等出去了,沁兒能嫁侯門。”江氏笑著道。
沁兒這兩個字一出。
明顯的,眾人都有點不適應(yīng)。
這可不是普通的小媽,這是婢女出身,地位極其卑賤的妾,以前絕對不敢這樣叫嫡女……
但她兒子要回來了呀。
母憑子貴了呀。
崔夫人本能的想要厭棄,但也是意識過來,現(xiàn)在的她得罪不起,因此就沒有說什么,并且嘴角還不爭氣的擠出了微笑。
不說別的,她沒有記恨就好!
況且,如若真的能嫁到侯門,那簡直是貴上加貴!
自己娘家崔氏,可是京都五望之一,因為沒有從龍和加盟之功,都沒出過侯爺,哪怕那種不能夠世襲的鄉(xiāng)侯,一個也沒有。
“啊這……”宋沁想了想后,道,“那不就是那些勛貴家的兒子嗎?”
“怎的,你瞧不上?”崔夫人問。
“也沒有,就是那些武將都……”宋沁在糾結(jié)到詞窮后,說出了那個樸素的字眼,“不好看呀。”
欽州勛貴就是現(xiàn)在大虞最頂?shù)氖兰摇?
但欽州那個地方,民風(fēng)彪悍,再加上素來疾苦,那些跟隨高祖打仗的,里面只有部分是小世家,比如趙湘的祖上,那是和高祖一起聲色犬馬,勾欄聽曲的好兄弟。
剩下的,除了幾家是小地主,多數(shù)都是能夠號召起幾百鄉(xiāng)勇的當(dāng)?shù)仄ば袋c黑手性質(zhì)。
幾位欽州的公子哥,幾個小地主家的富哥,一些黑手,拉起的萬余兵卒,便成了高祖的家底。
就這萬余欽州人,南征北戰(zhàn),打下了大虞江山的基礎(chǔ)。
在古代,做官的重要標(biāo)準(zhǔn)之一,那是好看。
但為將不是。
黑手更不會好看。
而且勛貴之間,還為了鞏固基本盤,互相聯(lián)姻,導(dǎo)致外貌基因很難得到改良……
在京都,談得上的帥哥,就沒有幾個是勛貴。
基本上都是文官世家子。
“你這孩子,怎么如此膚淺呢?”崔夫人批評道。
“我就一說啊。”宋沁不滿的抱怨,“而且,也不是我能夠選的。”
“既然要漂亮,還要是侯門……”
宋策在思索后,抬起了頭:“那只有孫司徒家啊。”
“………”
嫡公子天然呆的把這句話說出來后,全場沉默。
良久,良久。
“不是孫司徒,我們可能早出去了。”宋沁白了一眼。
“也是。”
宋策知道,現(xiàn)在兩家的矛盾,是不可能聯(lián)姻的。
而區(qū)區(qū)聯(lián)姻,也解決不了矛盾。
除非宋時安娶孫瑾婳,宋沁嫁孫謙,徹底握手言和。
那天下,就太平了。
當(dāng)然,自從經(jīng)歷過上一次的鄉(xiāng)試策論后,宋策已經(jīng)很懂政治了。
他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大虞沒有真正的領(lǐng)頭人。
皇帝不是,勛貴之首不是,士族之首也不是。
所有人,都是被推上去的。
皇帝,離國公,孫司徒,都要為自己背后的利益集團(tuán)負(fù)責(zé)。
負(fù)不了責(zé),那就要換人。
就在這一家人聊天之際,沈康進(jìn)來了。
“沈爺。”
宋策連忙起來,行禮。
“公子,夫人,小姐。”沈康身姿挺拔的隨手行禮,而后說道,“上頭命令,宋策于家中科考,到時候由錦衣衛(wèi)和國子監(jiān)學(xué)士共同監(jiān)考。”
聽到這個,全都傻眼了。
“沈爺,這是有人替我兒報考了嗎?”崔夫人連忙起身,問道,“是我父親做的嗎?”
“沈爺,那我兒呢?”江氏問。
“宋時安于獄中考試。”
在回答了江氏后,他又面向崔氏,以及宋策,回答道:“其它的,到時候便都知道了。”
他這樣說,大家也都不好問。
畢竟錦衣衛(wèi),不是鬧著玩的。
“大堂外的錦衣衛(wèi),還有府中其它值守的衙役,從今天開始,便全部撤出。”沈康說道,“當(dāng)然,府門外還是有人當(dāng)差的。但府中,可以自由活動,通行,包括下人采購,申請之后便可。”
解禁了。
這意味著,基本上無罪釋放。
“那沈爺,我需要做些什么?”
宋策有些彷徨。
緩緩的,沈康將粗糙到繭如刀鋒般的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下,和善笑道:“公子,好好備考吧。”
………
京都,再一次的迎來了空前的學(xué)子熱潮。
先前是整個司州前來考舉人的秀才們。
現(xiàn)在,則是全天下來考進(jìn)士的舉人們,可謂是遍地文曲星。
而這些人之間,很多都互相的認(rèn)識。
他們結(jié)伴,基本上是以地域為區(qū)分。
更精確的小圈子,就是‘同期舉人’。
這種情誼,是非常深厚的。
在學(xué)子驛館之中,高云逸,范無忌,還有兩位,坐在一桌。
這些人,在之前的任免后,便各自為官,而今能聚在一起,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
以及,聊不完的八卦。
“那韓忠辰呢?”高云逸感興趣的問道。
提及此人,旁人就笑了:“一回盛安,就跑到孫司徒家送禮去了。現(xiàn)在,估計在孫謙那里鞍前馬后吧。”
聽到這個,一眾人抿著嘴,搖了搖頭,不發(fā)表看法。
真是沒下限啊。
“他是指望靠孫家,升到正七品了。”高云逸道。
“你們,還是正八品嗎?”
因為范無忌和高云逸,是第三和第四名,一個去了軍隊,一個當(dāng)了縣尉,算是這一波舉人里,起步相當(dāng)高的。
“一年你還想升一大品啊?八年做到宰輔?”高云逸樂了。
正常最快的,還得有點由頭,拿點成績出來,才能兩年升一級。
“孫謙公子現(xiàn)在是我們那一批,唯二的正七品。現(xiàn)在又收了那么多稅,這次再考個進(jìn)士,怕不是直接就飛到五品了吧?”
人比人,是能夠氣死人的。
其實大家伙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錯了,但和頂級的世家相比,還是渺小若塵埃。
不出意外,他孫謙就是下一個孫司徒。
當(dāng)然,孫謙如果入局了,那孫恒就失去了成為九卿的可能性。
一家,是不會同時有兩個人入局的。
“說到唯二的正七品啊……”
范無忌,看向了酒肆里,掛著的那一塊匾——大展宏圖。
………
“既然能讓小宋大人在監(jiān)獄里科考,那是不是就能讓他在獄里看書了啊?”
“也是啊,別的人考試都要寒窗苦讀,他回來這么久,都沒有碰到一次筆。”
在兩名獄官聊天時,孫恒恰好經(jīng)過,然后直接呵斥道:“做你們分內(nèi)的事情就夠了,大理寺只效忠皇帝的,不是用來阿諛奉承權(quán)貴的。”
“是。”
兩個人連忙低頭認(rèn)錯。
孫恒雖然也很煩孫謙,但現(xiàn)在他們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宋時安。
宋時安好起來了,他們就壞了。
而此時宋時安的牢房中,朱阿芒照常送飯,并且小聲的詢問道:“堂尊過幾日就要科考,是否有任何的需要?”
“什么意思?”宋時安問。
“比如一些需要的書籍,或者紙墨筆硯?”
這個事情,不是一個獄卒能夠辦好的。
朱阿芒上頭有個(小)劉大人,是他讓自己問的。
劉大人,想必也有想要討好的人。
“要這做什么?”
“不用看看書嗎?”
哪怕是個獄卒也知道,科考需要文辭華美,要引經(jīng)據(jù)典,要立意深刻。
荒廢了學(xué)習(xí)這么久,肯定要撿起來啊。
“不用。”
然而,宋時安直接拒絕,松弛的靠著墻,手里拿著饃,隨意道:“大虞才共一石,老子高八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