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和葉長清一同前往吳王府。
在下車后,二人同行時,葉長清忽然想到些什么,停下了腳步,對一旁的趙毅說道:“既然今日是共同議事,我們要不等待中山王和宋時安來后,一起進王府?”
“為何?”趙毅反問道。
“這樣也能夠給宋時安更多同僚的感覺,而非是我們是殿下的人,他才是后加入的。”葉長清道。
“我們本來就是殿下的人。”
趙毅看了他一眼,而后就往王府那邊走去,并隨口的說道:“你想的太多了。”
葉長清笑了笑,沒想太多,也就跟著一起走了。
原本吳王可能會覺得,是自己要更會‘排斥’新人,畢竟文臣就是有這樣的局限性——文人相輕。
但竟然是武將先開始宣示主權。
當然,葉長清只是嘴上這樣說,真要到按資排輩的時候,他肯定也不愿意與后來者平起平坐。
既然什么時候加入都能夠獲得重用,為何有從龍這一說?
我來得早,不就應該分的多嗎?
都這樣的話,我們就騎墻唄,好好茍著發育,勢力壯大了,到時候就選擇一個能贏的加入,直接成原始股?
沒有這么說的。
中國古代歷史上,政治的底層邏輯就是先來后到。
勛貴永遠要壓江南士族一頭。
二人進入府邸后,早就在大堂中的吳王主動出來相迎,笑容滿面。
“二位請坐。”吳王主動伸手邀請。
兩個人相當自然的,一左一右,坐在了靠近主位的兩側。
當然,到時候中山王來了,肯定是要坐在吳王身旁,畢竟這位也是尊者。
那宋時安的位置就……
“今日天氣涼爽,桃花繽紛,我們要不去中庭一邊飲酒,一邊賞花,細談?”吳王說道。
葉長清很快就懂了吳王的為難,于是便主動起身:“這樣好極,良辰美景之下,飲酒作樂。真是快哉,快哉。”
趙毅哪怕沒有那么敏感,也能夠看得出來。不過,他還是擠出勉強笑意,三人一同將談話的場所移步到庭院,赤水,桃花,涼亭之中。
一邊飲酒,也一邊將最近的一切,全都說與了二人聽。
趙毅作為武將,自然是憤怒,覺得要出兵打壓北燕。
而葉長清更在意的一點則是:“陛下與殿下說,那日軍報來時,宋仆射也在?”
“是的。”吳王說道,“那時正在討論長青和宋策的婚事,然后八百里加急就來了,陛下也沒有讓宋仆射回避。”
“那意味著宋時安,也全都知道了?”葉長清說。
“那是肯定的吧。”趙毅道,“最近宋氏,應該都是圍繞著宋時安行事。”
“還有一點。”吳王說道,“父皇讓我不要透露,你們也一定不要與他人說。”
“殿下放心,一定守口如瓶。”葉長清說道。
“我們還會像以前那樣,絕對保密。”趙毅補充了一句。
葉長清完全聽出來了,他的一些情緒。
趙毅這是對吳王說的那句話做回應。
我們既為吳王黨核心,從來都不會泄密。
殿下你以前也不會說這種見外的話,可現在偏要來上這么一句?
氣氛是有些變了,因為宋時安這閃耀的新星。
葉長清都有些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倒不是他真的大公無私,只是覺得,現階段這吳王黨的隊伍,真不能夠出事。
應當穩穩的贏下再談別的。
要是輸了,可是都會被清算的。
吳王沒多說便點了點頭,然后道:“宋時安決定實施屯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槐郡。”
這話一出來,兩個人皆驚。
趙毅感嘆道:“這是拿自己的家族,來換取成功啊。”
“不,遠不止如此。”葉長清糾正他話里的偏駁,然后舉例道,“你想想,如若讓你為屯田官去欽州屯田,何如?”
“……”這話一說出來,覺得宋時安是在圖富貴的趙毅一下子就語塞了。
這根本就不是為了富貴。
你拿自己家的錢換富貴也就罷了,可你老叔家的,你太公家的呢?
摯友家的呢?親家的呢?同朝勛貴家的呢?
這就是要把人給得罪死。
趙毅絕對不可能干,他要是干,他親爹也能夠給他打殘廢。
“是啊,了不起。”趙毅不得不承認道。
“只要槐郡能成,天下可成。”葉長清語氣嚴肅道,“這宋時安,是鐵了心要把事情做成,不顧一切后果。”
“拳拳忠心,對吧?”吳王說。
“是拳拳忠心,但也超過了忠心。”葉長清不得不承認道,“他這是想留萬世之名,所以殿下,您也得有這樣的魄力。”
那天的宋府‘隆中對’吳王沒有跟他們完全說,但葉長清卻一語道破了,兩個人關系的實質。
他還是很厲害的。
“那這次,我們一定要主動出使了。”吳王說。
“嗯,最好的就是宋時安去。”葉長清說道,“當然,我也能去,且竭力不辱使命。”
“長清你也要去?”吳王問,“這事很危險的啊。”
“有規避危險的法子,我倒是不怕。”葉長清道,“但不得不承認,宋時安效果更好。”
“是啊。”趙毅作為武將,十分清楚這點,“姬淵是他的手下敗將,他去了更有底氣。”
“但殿下,您一定不要勸他去。而且,還要真心關切他的安危,勸他不要去。”葉長清說完后,又迭甲道,“畢竟他才剛加入,咱不能用的太露骨。”
這句話,也是隱約的說出,咱們還是第一好。
趙毅也微笑的點了點頭。
“好,我聽你們的。”
三人就這樣商榷好。
而魏忤生和宋時安,也在不久后一同前來。
在吳王親自接待下,帶到了這庭院中,并打趣的介紹道:“趙中郎,葉府君。”
“時安參見二位大人。”宋時安主動的行禮,禮貌客氣。
“這就是我們大虞狀元郎嗎?”葉長清當即熱情道,“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啊。”
“葉府君也是文壇前輩,早就仰慕已久。”宋時安說完客套話后,又有些靦腆的對魏忤生道,“果真英俊非凡啊。”
“我看啊,是宋狀元更英俊。”趙毅當即就開涮打趣。
“那我第二英俊。”葉長清回擊的同時,也自我調侃,“作為榜眼,那我就第二有才華。”
趙毅:“你呀,只是那一屆的第二……”
兩個人的插科打諢斗嘴,把吳王都給逗樂,指著他們,對魏忤生笑了:“你看看,咱們的人都是這么不正經,還沒規矩。”
一提到沒規矩,二人就當即對魏忤生一同行禮:“在下,參見中山王殿下。”
“客氣了,二位免禮。”魏忤生相當隨和的說道,“這可不是沒規矩,這樣才讓人舒服自然,就跟回家一樣。”
“吳王府,就是所有人的家。”吳王上起了價值,并主動伸手,“各位,入座吧。”
就這樣,五個人圍繞著湖畔涼亭中的茶桌,席地而跪坐,開啟了第一次的吳王府邸‘全會’。
“殿下,昨日我父親回到府中后,與我說過了關外的軍情,我剛才來的路上,已經與中山王殿下說過了。”宋時安坦誠的開口道。
“嗯。”吳王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直接來議吧。”
他說完,葉長清便主動幫宋時安斟酒。
宋時安致謝后,與之對飲。
“在下是這樣覺得的。”這時,趙毅開口說道,“屯田是迫不及待的,可倘若真的北燕那邊打起了仗來,朝廷恐怕拿不出供給屯田軍民的錢糧。”
“嗯。”葉長清也說,“無論如何,一切要以時安的屯田大計為先。”
“中山王覺得如何?”吳王問。
“全聽吳王殿下吩咐。”現在不是兩個人在一起,所以還是要稱職務,保持皇室的體面,“我與時安,言聽計從。”
這話一說出來,吳王有點尷尬了。
全聽我來說,那我還咋好意思開口?
“既然是議事,就要商討著來嘛,不必言聽計從,我們的決定一向都是討論出來的。”吳王說道。
“嗯。”魏忤生點首,“那容我想想。”
“好。”吳王笑了,接著又對宋時安說道,“時安,你有何想法?”
“回殿下,我覺得出使之人,無論是誰,一定要由吳王殿下舉薦。而且是,我們自己的人。”宋時安道。
“對,不能讓晉王殿下搶先了。”趙毅說道,“我去吧。”
“你去?哪有武將出使的,你那口才能夠巧舌如簧的辯過嗎?”葉長清笑了,“殿下,讓我去吧,我保證不辱使命。”
“前一個使者剛被殺了,此行過于危險,長清你剛為盛安令這一重要職務,就別去了。”吳王道。
“殿下,時安請去。”
宋時安不能太主動去,但現在面子已經給了,他便自薦道。
魏忤生只是看著。
“你這話說的,長清去危險,你去就不危險了?”吳王笑了,連忙擺手,“我的意思是,你們都不去,讓別的人去。反正,都是我們這一黨,哪怕沒有完成使命,也勝在勇氣,總比沒去的好。”
吳王只是有時候會急,會流露真情。
但并非真的傻子,連話都不會說。
“但殿下,恕時安之言。此行,必須成功,這關系到大虞數十年的未來。”宋時安堅持道。
“這太危險了,不能冒這種險……”吳王表情嚴肅,表露出愛惜才能的樣子,“莫要再說了。”
演吧演吧。
昨天來的軍報,今天就召我們過來,還在說這種話?
魏忤生真的感到唏噓。
或許,在這天下沒有什么人,珍惜真正的感情。
“殿下。”葉長清這時也勸道,“如時安所說,此事真的很重要。不能夠讓他們完成結盟,我們應當商討出一個切實有效的決策來,無論誰去出使。”
“葉大人說的非常對。”宋時安附和道,“但如若是我前去,稍微有些別的好處。”
“什么好處?”趙毅問。
“我與姬淵有過交集,陳行也在那場戰爭中。”宋時安支支吾吾回答道,“葉大人和我都可以去,都能夠成功,但我出使的話……”
“時安不必在意。”葉長清知道他在迭甲,隨后承認道,“這件事情,還只有你有資格做。”
“也并非資格……”
宋時安依舊謙虛。
“什么事?”
吳王和趙毅都有些好奇的看向他。
面對他們的目光,宋時安毫不退卻,堅毅道:“問罪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