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的驛館里,康義和公子妃二人根本就睡不著,就那樣坐在床上。
兩個人都擔憂的不說話。
終于,是康義小聲的開口:“他是有戒備了嗎?”
“……”公子妃皺著眉頭,充滿了煩躁,“要不就給他吧?”
“直接給他,那就是被吃干抹凈?!笨盗x很清醒,這就是他們唯一的底牌,所以很堅持的說道,“不能夠完全信任他啊……”
“那他真的要殺我,怎么辦?”公子妃反問。
“他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殺你……”
康義其實并不確定會不會。
因為,只是一個女人。
對于大虞的皇帝而言,重要的人只有自己和兒子。
宋時安完全可以找個由頭,就說睡他老婆的時候,她老婆有行刺的行為,所以當場就殺了。
如果這樣說,皇帝甚至會替他遮丑。
畢竟皇帝也要用人,賞賜一些女人給信任的人再隨意不過,更何況是一個人妻呢?
唯獨有用,只有康家血脈的父子。
所以也知道這話不對的康義又趁著老婆生氣前,連忙問道:“真的讓錦衣衛(wèi)發(fā)現(xiàn)了嗎?”
“你沒感覺到,那些錦衣衛(wèi)這兩天的態(tài)度嗎?”公子妃反問。
“是啊……”康義知道那不是假的。
其實這一路上,二十多天,他都在悄然觀察這支使團。
相當明顯,宋時安的死忠就沒有幾個。
那些使團的人還好,而錦衣衛(wèi)的,根本就是來監(jiān)督的。
其實這話就不對勁。
什么時候出使會帶錦衣衛(wèi)?
從來都不會。
他們就是帶著任務來的,美其名曰為宋時安鞍前馬后,做一顆顆很有分量的棋子,上傳下達,實際上就是來掣肘。
哪怕是個質子,也知道這宋時安的風頭最近有多盛,還如此年輕。
皇帝能不擔心?
“這宋時安,到底有沒有想過立你為燕王?”公子妃說道。
“還用他立……”
相當嘴硬的反駁后,他也回歸了現(xiàn)實:“倘若這東西,真的能夠送到你爹那里,應該是能行的。”
“萬一不用這個,就能破解結盟呢?”公子妃問。
“真不太可能?!笨盗x道,“姬淵把質子送過去后,結盟就一定會成立。而且朔風一戰(zhàn)他敗給宋時安后,虞強齊弱的局面甚至會擴大。而以燕國的立場……最好要幫弱的啊?!?
其實北涼這一戰(zhàn),兩邊的損失是差不多的。
但五減一,和三減一,哪邊更虧?
已經白熱化了,不可能有回旋余地的。
燕齊聯(lián)盟勢在必行。
所以宋時安能夠做的,還真的只有用亂政來分裂燕國。
“只要能把東西送到燕地,你爹的手上,我們就能活?!笨盗x說道。
公子妃懂了:“倘若今日宋時安不找我們要,我們找左子良……”
話音剛落,他們突然聽到了外面的聲音!
……
“使君?!?
兩名守門的侍衛(wèi)見到宋時安后,連忙開口。
而在他的身旁,還站著一個女人。
宋時安壓了壓手,說道:“你們到路口去把守,不用過來,我們進去一趟?!?
“是?!?
兩個人想都沒有想,便離開了。
不過心里還是有些好奇,這大晚上的,來康義的屋子作甚?
并且他老婆可是在里面,這么不避嫌嗎?
那婦人清麗豐腴,難不成是要夫目前犯……
好刺激哦。
就這般,兩個人進去了。
這對夫妻早已下床,低頭等待著二人。并且,提早點燃了夜燈。
而就在此時,黑夜之中一個身影,緩緩的接近路口的侍衛(wèi),并且在對方開口前,直接做噤聲的動作。
侍衛(wèi)見到對方的穿著和腰間的彎刀,屁都不敢放一下。
兩個人,看著他走了過去。
那人,悄然的就像是蜻蜓點水,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便已然到了門口,并將耳朵附在門上……
……
“拿來吧。”
宋時安伸出了手。
“宋大人?!笨盗x確認的問道,“您一定會將這樣東西……送到我岳丈那里吧?”
“當然。”宋時安說道,“此八個字,由你寫下來,讓燕國的忠臣拿到,足以懲戒那個勾結齊狗的逆賊。”
被當面罵弟弟是狗,康義也只能忍氣吞聲。然后,緩緩的將那張金帛從袖子中拿了出來。
見到這個東西,宋時安的瞳孔都有了光。
仿佛看到羅摩遺體一樣,喜悅遮掩不住。
康義隱約的感覺到對方的某些私心,但沒辦法,這個東西已經漏了,他不給也得給……
“請宋大人,一定要將此物帶給我父親??!”公子妃突然大聲道。
心月臉當即陰沉,警告道:“小點聲。”
但話音剛落,門突然被推開!
宋時安的趕緊的將此物攥在了手心,但還是露出了金黃的邊角……
心月下意識的回頭,想要拔劍,便被宋時安用另外一只手搭在手背上,勸住了。
左子良,走了進來。
“何故喧鬧?”左子良開口后,走到了宋時安的身旁,然后笑著問道,“使君,你怎么在這里?”
宋時安陰沉著沒有說話,依舊是把金帛握在手心。
另外兩人都知道,得救了。
這個東西,不可能被宋時安私藏了!
“啊,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宋時安抬起頭,冰冷的對康義問道。
康義強忍著情緒,做出在錦衣衛(wèi)面前不敢口胡隱瞞的樣子,承認道:“我送一樣東西給宋使君。”
“哦?”左子良表情凌然,徐徐轉首,看向了宋時安,“使君,是什么東西?”
宋時安一言不發(fā)的把東西放在了左子良的手中,有些不悅。
心月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以宋時安之智,這個時候應當解釋,此乃計劃的一部分啊……
左子良雙手打開此封王詔,也像是發(fā)現(xiàn)了羅摩遺體一樣,眼睛放出金光來:“竟真的有這種東西?我?guī)巳ベ|子館七八次,上下都翻遍了,硬是沒有找出來?!?
康義低著頭,只感覺到后怕。
他就知道,自己肯定被搜過。
幸虧他謹慎,藏得好。
且,十幾年如一日的藏著。
“康遜不仁,歸義大虞?!?
讀出這血手指寫下的八個字后,左子良也被震顫到了。然后,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笑道:“公子可知道,這八個字,這張王詔,能夠在北燕掀起什么山呼海嘯吧?”
“……”被羞辱的康義,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
一旁的公子妃可樂麻了。
既然這個東西能夠顛覆大燕,在這個時候,肯定能夠用上!
“使君啊。”左子良看向了宋時安,語氣陰陽。
這對被宋時安羞辱了多次的夫妻是真的爽了。
你也有今天!
心月更是慌張到窒息。
你說說話啊,是被嚇到了嗎?
那天我以為你說沒事,是已經有了被發(fā)現(xiàn)的對策。
現(xiàn)在怎么辦?。?
在眾目睽睽之下,左子良將詔書,緩緩的迭好。
然后,放在宋時安的手中。
旁人愣了一下。
接著,他又好奇道:“你怎么就知道,會有這么一樣東西呢?”
這句話說出來,三人同步一怔,懵逼看向宋時安。
“是張如此有份量的王詔我是沒想到?!彼螘r安也看著左子良,淺笑道,“但我想,應該有點別的東西吧,畢竟遠去故國如此多年,總得有個念想?!?
“?”康義對二人突然奇怪的氛圍感到驚愕。
公子妃也是看懂了今日之套,然后連忙道:“左爺…您是最近被他告知的嗎?可宋…宋使君脅迫我等,已經很久了!”
這女人在當面告狀!
心月有點生氣。
但她沒想到,宋時安原來在被發(fā)現(xiàn)后,就跟左子良坦白了……
“多久???”左子良笑著問,“能比我倆第一次見面,還要久嗎?”
說完,兩個上位者看向彼此,流露出狼狽為奸般的默契表情。
這句話讓全場震驚。
“不可能!”
康義才不信,他篤定的說道:“這一路我都在觀察,那些使團的官吏就跟這宋時安有些疏遠,這很正常,畢竟新官駕道。可是,這些錦衣衛(wèi),每個人都是帶著任務來的。他們的表情,行為,動作不會騙人。他們,絕對是警惕的,是在監(jiān)督宋時安!”
還有,旁邊這個月使,也對那些錦衣衛(wèi)很警惕。
“對啊,這怎么可能是演出來的?”公子妃也不相信,有些激動道,“你們所有人幫我們當成傻子?你覺得我們真的這么傻嗎?”
但兩個人,依舊是那般友好的笑著。
“使君,請不要聽這倆燕國人挑撥。”左子良對宋時安解釋道,“我們就是來輔佐宋使君的,我那些手下呀,見誰都那個眼神,其實沒有任何敵意的。”
“月使也一樣,她其實人很溫柔?!彼螘r安也解釋。
“?。∥覛⒘四?!”
陡然的,康義發(fā)狂了一樣大叫,并且打算撲上來。
下一刻,直接被心月拽著胳膊,反拽的踩在地上,當場制服。
但他昂著首,也要死死的瞪著宋時安:“奸賊!”
公子妃只是一臉茫然。
直到那康義,幾乎是撕心裂肺,眼淚迸發(fā)的吼道:“這倆畜生誰都沒有告訴,是他們兩個做的局,就是為了騙我拿出王詔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