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折中的。
你要帶兵來打他,他肯定不干。
但你要是說是來出使的,他立馬就會把城門打開放你進去。
大虞這邊的將領害怕私自調動軍隊,引起兩國爭端,燕國那邊又何嘗不是呢?
而且,兩邊的恐懼程度是不一樣的。
從頭到尾,燕國都不能跟大虞對等。
因為這一場戰爭,大虞哪怕慘敗,也只是傷了元氣,而燕國可是存在不小的被滅國風險。
項平不可能不懂這個道理。
可擅自調動軍隊,引發爭端的責任他也承擔不起。
“不行。”
項平站起身,嚴肅的拒絕道。
“將軍。”宋時安也起身,走到了他的身邊,“他們一定不敢開戰,我只需要進入燕地。除此以外,我都能夠自己解決。”
“我知道你不是畏懼,很早我就知道了。”項平說道,“在朔風的所做作為,沒有超出常人十倍的勇敢,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你還年輕。”
“將軍何意?”宋時安詢問道。
徐徐轉過身,看著他,項平嚴肅且深沉的說道:“你有才能,你有魅力,你遇事果決,不拘于常理。作為一個英雄,你無可挑剔。可作為臣下,你是否明白一個道理?”
“明哲保身。”宋時安道。
“膚淺了。”項平見他這樣說,直接就反駁,“看樣子,你覺得我拒絕你是因為我要明哲保身,不想惹上麻煩。作為一個將軍,臣下,聽從上命這是天經地義的,我只算盡責盡忠。反倒是你,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危險嗎?”
心月有點不爽。
對這人明明就是明哲保身,還要高談闊論,貶低批評宋時安的行為由衷反感。
“將軍請賜教。”宋時安謙遜道。
“去北涼的路上,你一個人便說服了中山王殿下調瑯琊之兵,可有此事?”項平問。
“是。”
“在瑯琊,振臂一呼,一千禁軍,下一刻就成了你與殿下忠誠的戰士,可有此事?”項平再問。
“是。”
“在東涼,也就是這里。”項平指了指腳下,“倘若我答應你了,你只是見了我一面,便能夠帶著一萬大軍,兵臨滄遼關下。對不對?”
“……”宋時安沉默了。
然后,項平笑了。
這小子這么聰明,能夠想出逼迫開關門的點子,不會不理解自己話的意思。
他的威望,太高了。
僅僅只是憑借一個面子,就能夠把禁軍,瑯琊軍,邊軍隨意的調動。這樣的人,能夠為圣上所容忍嗎?
大圣人也做不到啊。
“將軍,時安受教了。”
做出醒悟的樣子,宋時安十分深沉的對他握拳行禮,然后便轉身離去。
“我給你三百精騎,一路護送你到滄遼關。”項平喊住他,說道。
“三百騎兵,看著也像是一股不少的軍隊了。”宋時安回過身,直接就說道,“那燕國必定會警惕,這樣就更不可能開門。更加,有理由把我擋在國門之外。”
“那你準備做什么打算?”
“回將軍,沒有打算。”宋時安堅決的說道,“與使團一起,現在就去滄遼關,赴燕出使。”
“這是生氣了嗎?”
項平一點兒都沒有因為宋時安的冒犯而惱怒,相反還相當‘討好’的笑著說道。
“將軍,在下不是生氣。”宋時安極其認真的解釋道,“現在,姬淵的兒子已經送到了北燕,康遜不會第一時間就簽訂盟約。可我如若到不了襄城,而南邊又遲遲不發動攻勢。這個聯盟,必定會形成。”
“所以?”
“我一定要終止齊燕盟約,一定!”
宋時安轉身就走,步履極快。
“秦徹剛把我們的人殺了,他回不了頭,你若執意要去,他也會殺了你的!”
宋時安頭也不回,抬起手道:“那時,就請項將軍為我報仇了!”
眼見著,他就要踏出門外。
突然的,項平抬起手喊道:“時安,留步!”
停下腳步,宋時安緩緩轉頭。
而那位將軍也是露出了‘真拿你沒辦法’的笑容:“我的話都說完了,你不聽,我也沒辦法。但能否,過來談談正事呢?”
項平被打動了。
一個熾熱的,勇往無前的少年,讓他看到了一種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的東西。
他是個天才,也是個狂生,但絕不是一個‘古之君子’。
君子,是善于藏身的。
“將軍,這是?”宋時安不解道。
“我跟你說了,秦徹要殺你,不是我亂猜的。”走到一張地圖的面前,拿起馬鞭,他指著自己駐地和滄遼關中間的某處,“太守是在這里被截殺的,但并未全軍覆沒,有幾人逃回了我們的駐地。于是,我就親自派小股部隊,在這些地方,去搜那些所謂的馬匪。”
“搜到了?”
“早就逃回燕國了。”項平將軍說道,“但是,這一條路上,最近又出現了一伙伏兵,藏匿于山林之中。應當,與我境某些山吏勾結。為的,就是阻撓出使。”
“多少人?”宋時安詢問道。
項平笑了,看著這個年輕,展現出了他政治的老辣:“一條路,在一座大山的背后,被完全擋住。從山里走出來一個人,走進山里一個人,那這條路上,有多少人?”
“至少兩個。”宋時安看著他,說道,“但有可能,是幾千人。”
“我手下偵查到了,兩個人肯定是不止的,但到底多少人,還不清楚。”項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時安,趕路辛苦了,你就在戍堡里待上一晚兒。今天下午,我就將校尉以上的軍官召到營房里,商討出一個出兵剿滅來犯之敵的計劃。”
太厲害了……
跟魏忤生待的那些日子,兩個人純粹是自說自話。
心月這才見識到,真正的大人物,他們是如何玩轉政治的。
宋時安,也一臉欽佩。
緊接著,他突然對項平行了一禮:“多謝將軍!請原諒時安剛才的冒犯!”
“哈哈哈。”大衛戴將軍笑了,“不用說這話了,你讓使團都在戍堡里休息吧。”
說完,他又小聲的對他說道:“記住,既然錦衣衛跟著你來了,那你什么事情,都要在錦衣衛的眼皮底下做。”
“多謝將軍教誨。”
宋時安感激的說道,顯得十分尊敬,且有一種‘知錯就改’的乖巧。
讓人忍不住把女兒嫁給他。
“客氣啦。”
十分欣賞的,他又拍了宋時安的肩膀好幾下。
他們,也離開了營房。
然而在出去后,二人騎上馬時,心月就有些好奇,且打趣的看著他:“今天,怎么被人教訓了呀?”
“哼。”宋時安假裝傲嬌的哼了一下,然后又笑了,靠近她道,“你覺得我光說,就能夠讓他擅自調兵?”
“……”心月雖然想反駁,但也意識到,宋時安豈會不懂,對于一個將軍,擅自調兵是多么嚴重的責任。
他還為此坐過牢呢。
“人家喜歡我,樂意保我,才會想辦法幫忙。”宋時安道,“不然,他可沒有義務。”
“你真是……”心月都不知道怎么評價了,“所以,那一氣之下要走是演的。幡然醒悟的愧疚,也是演的?”
“這是彼此的臺階,不要這樣說嘛。”宋時安看向心月,說道,“至少在你這里的真誠,善良,可愛,沒有一點雜質。”
“你在說誰?”心月做出一臉困惑。
“我,是我。”宋時安指著自己。
強繃著笑意,心月沒去搭理他。
不過他說的也沒有錯,他們兩個人都很懂怎么讓對方舒服。
………
左子良感覺宋時安會失敗。
只有他帶著自己去,才有一點成功的可能性。
畢竟這樣才代表著皇帝在場。
不然的話,就憑一張嘴,一張臉,就能夠調動一萬大軍,這大虞是姓魏還是姓宋啊?
可是,他又能夠被宋時安給說服。
這秦徹連虞使都敢殺,接下來就只能強行的推進齊燕聯盟,不然日后要是清算,歷史的一粒塵埃砸在他的頭上,也是沉甸甸的。
所以,只有那個法子才能夠盡快入燕。
人吶,都是立場動物。
你要是純錦衣衛,來調查這調兵的事情,不可能會聽宋時安解釋,覺得他都是狡辯。
可肩負了一起出使的職責后呢,就很能夠理解了。
哎,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這時,兩個人也騎著馬出來了。
“使君,如何了?”左子良問道。
“我去后,提了想要由大軍護送的事情。”宋時安做出如實的說道,“但被秦將軍拒絕了。”
“他也是職責所在。”
左子良雖然有點消沉,但還是點頭道。
“不過秦將軍說了。”宋時安打馬湊到他的身旁,避開使團的其余人,小聲道,“將軍向我透露了一個機密,燕賊或從小道入境了,人數不少。”
左子良也嚴肅起來。
“他有籌劃出兵的打算。”宋時安說道,“我可隨軍一起。”
“那正好啊。”左子良道。
“只不過可能要稍微等一下,將軍讓我們進他的戍堡短暫休息。”宋時安說道。
“……”強行被牽扯進來,左子良有些糾結。
“子良兄,你就在外面扎營。”宋時安十分體恤的說道,“我去吧,莫要影響到你。”
非常拙劣的激將。
“不要這樣講。”
左子良不辱錦衣衛之英名,甘愿上套:“我來,就是輔助使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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