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沒有,王定死了!”
“王定?就是那個太子師王定?兩朝元老王定?他咋死了?”
“被宋時安罵死了!”
“啊?被宋時安給罵死了?!”
朝堂上的新聞,很快就傳到了市井。
一代國師被宋時罵死,簡直是亙古未聞。而且兩個人斗嘴的內容也被傳了出來,那句‘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更是迅速在燕都蔓延。
孩童之間還會活用此梗玩鬧嬉戲。
這才僅僅是一上午。
坐在馬車上的魯超,聽到燕國百姓聊這個,心中充滿了罪惡感。
四舍五入,是自己把這只妖孽放出來的呀!
到時候該怎么面對王定的家人,族人?
不過也真是的,一個好端端的人,前一刻還能夠揶揄嘲諷,陰陽怪氣。然后只是吵了一架后,就徹底沒了陽氣到陰間了。
這宋時安,真混賬啊。
但不得不說,這一次舌戰群儒還真是好事。
幾乎有理有據的駁斥了每一條反虞言論,除了后面對姬暉有些死纏爛打。但正如同宋時安所說,一個齊國質子的確沒有資格跟他大談國事。
畢竟宋時安和燕王都是棋手,而姬暉這個棋子,亦或者說籌碼,本來就不應該說話。
現在,只要宋時安能夠說服燕王一人,他的事情就能辦成了。
不過自己還有個賬要找他算……
帶著一些氣呼呼,到了驛館后,他迅速的下了馬車。
……
心月坐在床上,看著正捧著一本冊子研究的宋時安,依舊是感覺到驚愕:“你真把那老頭給罵死了呀?”
“怎么能說是罵呢,就是很正常的探討。”宋時安說道,“只是沒想到那老頭氣量如此狹隘,連那種話都承受不住。”
“我想沒人能夠承受得住。”心月打趣道,“你這嘴,太毒了。”
“你的嘴倒是甜。”
“嘖。”
“我指的是說話溫柔,有善心。”
心月沒有繼續跟他打岔,然后問道:“你今天應該見到公孫興了吧,此人的態度,你怎么看?”
“確實是很穩重的一個人,哪怕是我,跟他對罵應該也不占上風。”
“你承認是罵了啊?”
“別無聊,說事。”
“那要不要賄賂一下呢?”心月建議道,“連一個魯超,賀季,都贈予了上千金,那可是公孫興,不收買不太好吧?”
“倘若我要是有錢,我直接把燕國買下來就行了,何必賄賂。”宋時安并沒有這種想法,“錢還是要省著花的。”
“在公孫興這么關鍵的位置上省嗎?”心月覺得這個一國之相邦,沒有受到應有的尊重。
“已經花出去四千多金了,沒有能給他的。”宋時安道,“但他不會吃虧。”
“什么意思?”心月不解。
“燕王想吃掉南方那條路,就勢必要得罪秦公。他的胃口再大,實力不夠也是沒有辦法。”宋時安道,“此番,秦公已經觸及到了底線。康遜和公孫興,怕是要整一整他了。”
底線就是,國家安全。
在燕國,秦公可以不敬中央,可御民斂財,甚至可以擁兵自重,但唯獨不能搞新和聯勝。
他的那些行為,就是對邦聯政體的沖擊。
“那對秦公,我們也要加把勁了。”心月懂了。
就在這時,門外三狗道:“伯爺,魯使君請見。”
“哦?人在哪?”宋時安問。
“驛館大門外等候。”三狗說。
“讓他進來。”宋時安說完后,又將那個冊子遞給心月,“放你那里,千萬小心。”
“知道了,你放心。”
心月收下,離開了這里。
過了一會兒,魯超來了。
一進門,宋時安便笑著準備給他斟茶。而下一刻,他就氣呼呼的坐在案前,把手往桌上捶打,十分生氣。
“哎呀我的使君大人,何故如此氣憤啊?”宋時安討好的給他倒茶。
“齊燕盟書,你怎么知道的?”他詰問道。
“這個,算是我國的機密了。”宋時安自然不能說。
其實,他知道個卵。
全文到底是怎么樣的,只有極少數的核心官員知道,包括國使魯超。
可只要你說出其中一段,且一個字不漏,別人就會覺得,你全知道。
這就是威懾力。
而這一句話,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送他到驛館的那位老太監可是宮里的人,且地位不低。
宋時安足足用了一百金,才找他買了這一句話。
當然,對方肯定很詫異,為什么自己要做這種事情。
更不解,宋時安就說了一句話,怎么就讓燕王對身邊的所有人都不信任了。
后悔,晚啦。
“機密?”
魯超真的有點害怕了。
“大人你放心,這事跟你沒關系。”宋時安安慰道。
“我怎么能夠放心?”魯超被氣笑了,反問道,“我作為使者接待你,而我又是少數知道盟約內容的人。而你在朝堂之上直接就說出了原文,那大王不是直接就懷疑我了嗎?”
“當然會懷疑。”
“那不還是在害我嗎!”
“但這個懷疑,馬上就會被澄清。”
“口說無憑,大王心里一旦懷疑,永遠都是心結,你又能夠如何澄清?”
“因為你知道這件事情,我說出來了,所以你會被懷疑。”宋時安看著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倘若連你都不知道的事情,而我說出來了。那我,還需要從你這里得知嗎?”
“……”魯超看著他,有些害怕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你到底,還要展現什么神通?”
………
燕王宮,在稍微處理了一些王定的事情,讓這位老人家的尸體回府后,便緊急召見了公孫興來。
“相國,請。”
楊公公一直將他帶到殿門口后,伸出手。
“多謝。”公孫興微笑道。
而后,楊公公就守在殿門外。
同時,心里一陣忐忑。
一見到燕王,公孫興在行禮后,便直接問道:“大王,那盟約的內容?”
“是我向宋時安透露的。”燕王平和道。
當然不是。
但自己這邊養了鬼,連局面都控制不住。這種事情,又怎能讓權臣知道呢?
“這樣啊。”公孫興沒多過問,點了點頭,“我讓那姬暉進殿,其實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相國知道他進去后,會吵不過宋時安?”燕王好奇道。
“大王。”公孫興都笑了,“我就是讓他進去,受宋時安折辱的。”
連那國師王定都被罵死了,一個嬌生慣養的皇子,能夠贏嗎?
會出現那個局面,甚至說姬暉被罵急了也要動手,公孫興全都料想了。
“相國啊,你可真殘忍吶。”燕王打趣道,“那就只是個孩子啊。”
“也算是讓宋時安替大王出氣了。”
“那姬暉確實是有點給臉不要臉了,打壓一下也好。可是那老王定的死,讓人惋惜啊。”這就是帝王,哪怕一丁點兒遺憾都沒有,也要讓臣子感覺到他的仁義。
“哎,此子過于妖孽,日后必然不可限量。”公孫興也感嘆。
不過二人,很快就回到了正題。
“這宋時安在朝堂之上,罵王定辱姬暉,那些極端的反虞派,應當是要壓下去了。”燕王說道。
“大王,或許我們要改變戰略了。”公孫興有些遺憾的說道,“之前的想法,應當是不可能實施了。”
“是指南邊不增兵嗎?”燕王說。
“是。”
公孫興的確是拿了秦公的錢,但那五百金,只是在朝堂之上站隊的價格。
現在,秦公的錢已經用完了。
那些酒囊飯袋,挨了一頓罵就把兩千金收入囊中。
眼眉微微的一含,康遜肅然道:“你說,這秦公是不是有點過分?”
生氣了。
“刺殺宋時安的事情,姑且不論。但在關外派兵,準備伏殺使團的事情,基本上是真的。”公孫興道。
他們也是有眼線的,如此大的事情,根本就壓不住。
“刺殺,八成也是真的。”燕王道,“魯超向我保證,不能有假。”
可話說完,他又想到盟約泄密的事情。
多少,有些膈應。
“大王。”談及于此,公孫興有些不確定的問道,“秦公做的這么過分,難道就真的不擔心打仗嗎?”
“相國的意思是?”燕王感覺到他有弦外之音。
“這個臣不好亂猜……”
“你可以亂猜。”
“南邊打仗,對秦公有利。可真的打輸了,對他是不利的。”公孫興道,“難道說,秦公與南邊的聯系,比想象中緊密?”
兩個人看向彼此,神情冷冰。
在那個地方,不可能跟南邊沒有聯系。
可要是逾越了那個度,就是為王所不能忍了。
御三家中另外的兩家,都要打他。
“那真是過分了。”
康遜,已經有了怒火。
這火是公孫興拱的。
所以他,也有點火。
二人就此聯手,三足鼎立的局面勢必會被破壞。
同時也默認了一件事情——聯齊終止。
“那我們,要怎么樣做呢?”
燕王詢問的事,這個事情的結局。
“臣有一計,將姬暉遣散回齊國可以,但虞國必須要答應一個要求。”
公孫興找到了,最佳的解決辦法:“留宋時安在燕國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