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溫辭醒來時,身旁已經沒了江聽白的人影。
他打著哈欠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就在他準備掀開被子下床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自己手腕內側,不知何時多了一條細細的紅線。
溫辭眉心一皺,瞇起了眸子。
那是一條很細的紅線,不像是畫上去的,倒像是生長在了他的皮膚上。
細長的紅線從手腕處一直往上蔓延,透著幾分莫名的詭異。
溫辭卻輕輕笑出了聲,按了按那條紅線。
那條紅線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散了回去,最后停留在他的手腕內側,成了一顆紅色的小痣。
江聽白這小子還真行啊。
該說不愧是這個世界的男主嗎?
竟然還真的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每個蠱師都會養一只屬于自己的本命蠱,只不過想要養出屬于自己的本命蠱是需要時間和耐心的。
不僅如此還需要以自身的血肉喂養,才能夠與自己的本命蠱心意相通,不讓本命蠱受到外力的驅使。
就像沈故養的那兩條蛇,即便受到了他的血的影響,卻也依舊選擇了沈故。
也因此本命蠱往往只能夠養一只,沈故能夠養兩條蛇的確是厲害。
江聽白養過許多蠱蟲,但從來沒有養過屬于自己的本命蠱。
現在看來,這小子是打算將他養成自己的本命蠱啊……
不愿意去細想平時吃的那些東西里究竟加了多少江聽白的血。
好在沈故的事情已經解決,如今就只剩下那個上官云了。
溫辭眼眸一垂收斂了思緒,只當做什么都沒發現,便翻身下床穿好了衣物。
他要去見一見江鶴明,順便和他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情。
魔教應該只剩下上官云在掌權了,他們最大的倚仗就是那些藥人,如今那些藥人沒了用,也不知還會用些什么手段。
溫辭走到會客的廳堂的時候,還沒進去便聽見里面傳來了幾道熟悉的聲音。
他放緩了腳步,守在門外的幾人看見他也并沒有攔著,便任由他進去了。
“江盟主,這次還真是多虧了武林盟,才能夠讓我們抓到那些魔教教徒?!?
“你們放心,我們的人已經將他們審問了一番,得到了如今那魔教教主的畫像,發布了通緝令?!?
“這次前來,除了為了感謝各位的幫助以外,也是為了讓各位也看看那位魔教教主的畫像。”
那道青年男子的聲音中帶著些感嘆:
“我也是沒想到這魔教教主竟然如此年輕。”
江鶴明看著手中的畫像欲言又止。
江聽白捏著畫像的紙沉默不語。
岳云舒絲毫沒有察覺到氣氛的怪異,只是將手中的那些畫像挨個分發了出去。
廳堂當中除了他們幾人以外,還有其他各大門派的掌門和長老。
眾人看著手中的畫像皺著眉仔細打量,一時間面面相覷,誰都沒開口。
突然有人開口打破了這沉默,在這些試探意味的開口:
“我怎么看著這人有些眼熟呢?”
岳云舒想了想開口道: “聽說與他們曾經的圣子有幾分相似,我覺得這二者之間說不定有些關聯。”
而那幾日在場見過溫辭的人,此刻的目光都紛紛落到了江鶴明的身上。
他們本該質問一番,只是出于對江鶴明的信任,這質問的話到底是沒說出口。
眾人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許只是巧合呢?
這世間長相相似的人何其之多。
就算拋開一切不談,江鶴明也不可能和魔教之人勾結在一起,更別說是魔教教主。
更何況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們可都是知道的,如果不是這人,也沒辦法解決掉那些藥人隱患。
溫辭也是在這時踏進大門的。
幾乎是在他進門的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岳云舒原本還在分發畫像,正巧是走到了溫辭的身邊。
瞧著眼前多了一人,他并未抬頭便將手中的畫像遞了一張過去。
“這位少俠來得正好,這便是那無惡不作的魔教教主,少俠也瞧瞧?!?
岳云舒說著便又轉過身去,語氣認真的繼續開口:
“這魔教教主手段陰狠毒辣,而且擅長用一些巫蠱手段,若是各位瞧見了他切不可貿然行動。”
“不過聽那些教徒說,這個溫辭神出鬼沒的,就連他們都沒有見過對方?!?
“不過魔教各堂的堂主房中都會掛著他的畫像,我這也是憑借著他們對那幅畫像的描述畫出來的,想來也不會輕易遇到?!?
岳云舒還想要說些什么,這才注意到眾人看向他的目光格外怪異。
一紫衣少女終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提醒:“魔教教主。”
岳云舒手中剩下的通緝令被他卷了起來,指著紫衣少女開口:
“對,這個人就是魔教教主!”
紫衣少女也沉默了。
他終于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不對。
岳云舒疑惑不解:“你們用這種眼神看我做什么?難不成是這畫像哪里畫得有問題?”
溫辭站在岳云舒的身后,看著手中的畫像若有所思。
聽見岳云舒疑惑的詢問,也只是輕輕笑著開口道:
“我覺得沒問題啊,畫得挺好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終于等來了一道回應自己的聲音,岳云舒眼睛都亮了起來。
“是吧,你也覺得畫的很好吧,這可是我根據那些人的描述親自畫的!”
岳云舒頗為驕傲的說著,回頭想要看一看回答自己的人是誰。
“不過你怎么知道一模一樣,難道你見過——”
岳云舒聲音戛然而止,面上的笑容僵住了。
溫辭也終于從畫像上移開了目光,將他的反應收入眼中。
他毫不吝嗇的笑著夸贊:“畫得的確不錯,挺像的,如果不是在通緝令上就更好了?!?
岳云舒:“!??!”
岳云舒瞳孔劇烈緊縮,猛地往后退了好幾步和溫辭拉開距離,顫抖著抬手指向他:
“你你你?。?!”
“魔教教主溫辭???!”
那紫衣少女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了一句:
“都說魔教教主了你還不信?!?
岳云舒聽見她的話,回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眼前的溫辭,幾乎破音:
“不是?!你怎么會在這?!”
他的目光下意識尋找江鶴明,一個閃身便出現在了江鶴明的身后,按住他的肩聲音顫抖著:
“江江江盟主!他他他為什么會在武林盟?!”
溫辭只覺得這少年還挺有意思,不由得感嘆道:
“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我神出鬼沒吧?!?
原本還在一旁看戲的江聽白,一瞧見溫辭這副模樣便是坐不住了。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溫辭,他自然也看得出來溫辭是對岳云舒起了些興趣。
江聽白斂去了唇角的弧度,眸色沉沉的盯著岳云舒,起身抬腳朝著溫辭走了過去。
“義父昨日那般辛苦,怎么不多休息一會?”
原本還不屑的紫衣少女像是突然被什么東西觸發,眼睛猛然一亮。
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隨后又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和尚,低聲開口詢問:
“和尚,你們不是前段時日就到了武林盟嗎?這兩人什么關系?”
和尚閉目不語,少女只覺得無趣,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
“早知道這里還有這樣的樂子,我就應該早點過來的?!?
而坐在她另一邊的青年搖晃著手中的扇子,慢悠悠的開口:
“行了,你今日才來別多想,昨夜多虧了他才解決了大麻煩,如今的魔教已經不成氣候。”
“若不是他,等過幾日整個暮云城,恐怕都要淪為人間煉獄,即便他是魔教教主,我想定然也有苦衷?!?
也有人開始接話了:“說不定是那些魔教教徒在污蔑他呢?”
“或許只是長相相似也說不定。”
“若他當真是魔教教主,那豈不是……”
江聽白絲毫不在意其他人怎么說怎么想,只是拉著溫辭走到一旁坐下。
江鶴明雖然早就知道溫辭的身份,但也有些意外他會是如今的魔教教主。
只是眼見著其他人議論了起來,他不由得輕咳一聲,
“阿辭的確是曾經的魔教圣子,”
江鶴明親口承認,讓剛才還想要試圖說服自己的幾人紛紛變了臉色。
他們目光交換欲言又止,又聽江鶴明繼續開口道:
“阿辭的這層身份特殊,我本不欲多言,畢竟那已經過去了許久,更何況當初的事情也并非他所愿?!?
“只是今日既然出了這回事,那我便將當初的事情也一一道明,以免日后諸位對阿辭產生什么誤解?!?
江鶴明說著便將當初的事情簡單講述了一番。
溫辭在一旁聽著,眼皮跳動,有好幾次都只能夠借著喝茶的來遮掩自己的失態。
也不知江鶴明是為了讓眾人同情他,還是在自己心中也為他加上了這么厚的一層濾鏡。
江鶴明并沒有直接道明他的真實身份,只說他是紅葉谷那場大火當中的幸存之人。
而在江鶴明的講述當中,當初的他成了一個十足十被魔教匡騙的可憐孩童,又說當初他帶著剛出生不久的江聽白這些年過的有多苦。
溫辭:“……”
他很想說,倒也沒有那么艱辛。
可瞧著江鶴明紅了眼眶潸然淚下,瞧這氣氛漸漸變得沉重又悲切,這些話他到底是說不出口了。
就連坐在他身邊明知道一切真相的江聽白,都不由得握緊了他的手,盯著他抿著唇又叫了他一聲“義父”。
眾人看向溫辭的眼神變了。
原本只是不信他是魔教教主,如今對他更是多了些心疼和憐惜。
溫辭:“(●—●)”
而最讓溫辭繃不住的是,腦海中也傳來了8848無夜哭泣的聲音:
【嗚嗚嗚……】
溫辭忍無可忍:【小八,你在哭什么?】
8848哽咽著開口:【我就是,我就是覺得你太可憐了,以前居然過得那么苦……】
溫辭:【不是,江鶴明只是說說而已,你別被他給帶進去??!】
【當初我在這個世界過的什么日子,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溫辭沒想到8848會因為江鶴明講述自己的過去,哭成這副樣子,差點被氣笑。
8848似乎也后知后覺的覺得有些尷尬,輕咳一聲開口道:
【那不是他說的實在太讓人有代入感了嗎?】
【你看看,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江聽白,不還是因為他的話紅了眼睛,怎么能夠只說我呢。】
溫辭是真沒招了,他覺得江鶴明從武林盟主這個位置上退下來后,還可以去當說書先生。
這實在是太能編了一點,他都不知道他以前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
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就差把“好孩子,你受苦了”幾個字直接寫在臉上了。
不過好在不需要再和其他人解釋,他為什么會是魔教教主的這層身份。
溫辭便也就由著他們去了。
然而就在悲傷的氣氛彌漫時,岳云舒弱弱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那一卷通緝令開口道:
“既然這樣,那要不我先把通緝令給撤回來?”
溫辭語氣淡淡的開口:“不用。”
“之前抓住的那些魔教教徒,可都是審不出來任何消息,如今這些人不過是見過我的畫像,都能夠描述的那么清楚,想必和上官云脫不了關系?!?
“既然他想要看見我被追捕,那就如他所愿?!?
“再過些時日就是武林大比,那些蠱蟲我已經解決了,但我也無法確定他們手中還有沒有別的藥人,諸位還是做好準備吧。”
溫辭雖然是這樣說的,卻知道他們必然會留有后手。
岳云舒點了點頭:“如此也好,只不過可能要委屈你這段時日都留在武林盟了?!?
溫辭看了一眼身邊的江聽白,輕笑著開口道:
“也不算委屈,畢竟我有在意的人在這里?!?
“義父……”
江聽白眼睛亮亮的盯著溫辭,耳尖微紅。
“今日我來這里也是為了武林大比的事,如今看來想必也不需要我多言?!?
溫辭說著面說又流露出幾分虛弱,抬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了幾:
“昨夜絞殺那些蠱蟲消耗了我太多的精力,剩下的事情便交給諸位了……聽白,扶我回房休息吧?!?
溫辭說著便是直接往江聽白懷中一靠,一副柔弱無害的模樣讓眾人更加心疼了。
溫辭給江聽白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將自己扶走。
可接收到他眼神示意的江聽白卻是應了一聲,然后直接將他打橫抱起。
“好的義父,我現在就帶你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