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蘅進宮謝恩,兩輩子加起來,都是第一次去皇宮。
當今皇后與陛下是少年夫妻,情深意篤,后宮妃嬪無人能及。
據說當年與宋氏情誼匪淺,雖年長幾歲,卻視如姐妹,那份親厚曾羨煞旁人。
“崔小姐,您這邊請,娘娘盼您許久了。”
皇后身邊極得臉的大宮女笑容滿面地引路。
“能得娘娘召見,是臣女的福分。”
崔玉蘅姿態恭謹,隨著踏入坤寧宮。
殿內陳設清雅,并無過多奢華點綴,卻自有一股沉穩的威儀。
宮人們垂首侍立,靜默無聲。
“娘娘,崔二小姐到了。”大宮女柔聲通傳。
崔玉蘅步入內殿,只瞥見上首一抹素雅的裙裾,便立刻依禮跪拜:
“臣女崔氏玉蘅,叩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快起來,快起來。”崔玉蘅被宮女攙起。
“近前來,讓本宮好好瞧瞧。”皇后招手,笑容和煦。
崔玉蘅依言上前,在下方繡凳坐下。
“一晃都這么多年了,青瀾的孩子都出落得這般標致了。你這孩子,也不常來宮里走動看看本宮。”
皇后親昵地拉過崔玉蘅的手,輕輕拍了拍,語氣滿是長輩的憐愛和追憶。
她提及宋青瀾時,眼中流露出真摯的懷念:“青瀾那孩子,看著清冷,實則赤誠可愛,比那些彎彎繞繞的不知純粹多少……”
皇后絮絮叨叨回憶著宋青瀾與崔硯的“才子佳人”,感念先帝對宋氏孤女的恩典,以及自己當年對宋青瀾的照拂。
言辭懇切,情意綿綿。
“娘娘厚愛,臣女感激不盡。只是不敢貿然叨擾鳳駕。”崔玉蘅力求少說少錯。
“跟本宮還這般生分,可沒你娘當年的大膽勁兒。”皇后佯裝嗔怪,吩咐宮人上茶點。
話題一轉,語氣帶著幾分不屑:“你那繼母趙氏,終究是小門小戶出身,上不得臺面。
莫與她計較,日后多來宮里走動,自有本宮為你做主。”
皇后可以隨意貶低趙氏,崔玉蘅卻半個字不能附和,否則一個“不敬繼母”的罪名就能壓下來。
“謝娘娘垂憐,是臣女天大的福氣。”崔玉蘅這才稍稍抬眼,看清皇后面容。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卻無損那份雍容氣度。
圓潤的臉龐極具親和力,衣著素雅,近乎家常,未施濃妝,仿佛只是一位尋常的慈藹長輩。
“衡陽侯也是老糊涂了,竟做出寵妾滅妻這等荒唐事!這次栽了跟頭也是活該!你放心,經此一事,再無人敢欺辱于你。”
皇后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直接將小趙氏定性為“妾”,言語間仿佛已為崔玉蘅掃平一切障礙。
但崔玉蘅發現,皇后怎么凈說一些她不好接話的話題,衡陽侯也是她能夠在公共場合議論的嗎?
她面上卻適時地顯露出感動,眼眶微紅,盈盈欲泣,再次拜倒:
“娘娘恩同再造!若非娘娘與陛下主持公道,臣女真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這倒是真的,雖說不知道皇帝皇后為何這樣幫她,難道就是看在娘親的面子上,那這感情也太深了。
她不相信。
這份感激半真半假,帝后為何如此出力?
僅憑故人之情?她不信。
但這份“恩情”帶來的實際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她必須承下。
宮女又把她扶起來。
崔玉蘅打起十二分精神,對皇后所有試探性、引導性的話題都四兩撥千斤地擋了回去。
待到告退離宮,已是腹內空空,心神俱疲。
崔玉蘅的身影剛消失在宮門,皇后臉上那春風化雨般的慈和瞬間冰封。
她端起茶盞,指腹摩挲著溫潤的瓷壁,聲音冷了下來:“我兒,看清楚了?”
屏風后轉出一位身著蟒袍的年輕男子,正是二皇子。
他面容算得上俊朗,卻因眉宇間揮之不去的陰鷙之氣而顯得刻薄。
他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目光還流連在崔玉蘅離開的方向,仿佛在回味著什么。
“謹慎,規矩,就是……木訥了些,”二皇子語氣輕佻,帶著居高臨下的品評,
“不過,那張臉,那身段……嘖嘖,倒是個尤物,勉強夠格入本皇子的眼。”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毫不掩飾的占有欲和淫邪之光令人作嘔。
殿內早已屏退左右。
皇后冷哼一聲,眼中精光閃爍:“木訥才好!心思太活絡,反倒不易掌控。”
什么故人之女的情分?不過是可利用的棋子罷了。
“母妃,您別擔心,太子......怕是不好了。”二皇子踱步上前,自顧自倒了杯茶,壓低聲音。
“呵呵呵呵......”皇后舒心極了,“崔氏女,必是你囊中之物。本宮會尋機將她討來給你做側妃。但你要記住,最重要的,是那件東西……”
她一生之恨,便是太子之位懸于他人之子頭頂!
“兒臣明白。”二皇子眼中閃過貪婪,“定要拿到手!”
當年那件關乎重大的東西,隨著宋青瀾之死下落不明。
皇帝費盡心機才查到蛛絲馬跡,指向崔府。
宋青瀾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便是這個女兒,她怎么可能不把東西留給崔玉蘅?
崔府。
“我為您重新包扎吧。”灰衣欲言又止。
主子從昨晚回來就一直坐在這里,身上那處包扎……竟像是帶著過了一夜。
在灰衣人看來,這包扎的人有點手法,但不多,甚至有些粗糙,現在傷口還在滲血呢。
主子武功高強,昨晚上獨自出去,就把太子給殺了,今天朝堂上必定是軒然大波。
雖也受了傷,卻固執地不讓他們近身處理。
溫亭驟按在這傷口上,想起這是她的襯裙,耳根微微有些熱。
白日里對他視若無睹,如同陌路;深夜里卻能那般坦然、近乎大膽地為一個陌生“匪徒”寬衣包扎……
她似乎全然不懂何為男女大防,對男人的軀體也毫無尋常閨秀的羞怯。
更關鍵的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嬌小姐,怎會如此熟稔地處理這般猙獰的刀傷?
溫亭驟覺得自己不能夠再想她了,越想謎團就越多。
如果她不配合,那就只能用些非常手段,將她綁來,撬開她的嘴,問個清楚明白
“不必,今天有何消息。”
灰衣人:“回主子,崔二小姐,近日正在京中各家適齡子弟中,積極相看夫婿。似乎……急于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