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殛懯弦延猩碓校€請父親看在她為我廖府誕育子嗣的份上，饒她一命。”
“哪有良家女子甘愿做外室的？連府中妾室通房都不如。”護(hù)國公心里是鄙夷的，“你若真的喜歡她，將她納進(jìn)府來，為何在外另立府邸偷摸養(yǎng)起來？”
“父親，都是兒子不對。無論是當(dāng)年娶的章華濃，還是后來續(xù)娶的章知顏，都不是兒子想要的。唯獨(dú)那日見到了陸氏，方知情為何物。”
“行了，別說了。男子漢大丈夫，怎可為這點(diǎn)情愛小事花費(fèi)如此多的精力。挑個日子，跟章氏說說，將外室納進(jìn)府中。我看她是個賢惠的，必不會為難你喜歡的女子。切記，不可被外人發(fā)現(xiàn)，你也是個有差事在身的人，小心被御史參。”護(hù)國公皺眉。
“是，父親，兒子一定盡早跟章氏說。”廖川還想再說幾句，唯恐惹得父親不快，便沒再往下說。
陸瑤并不想做妾，所以才一直住在銅雀胡同，就等生下子嗣，廖川以七出之條逼章知顏和離后，續(xù)娶陸瑤，這是廖川和陸瑤已達(dá)成的共識。
離開外書房后的廖川心事重重，去書房待了一會兒，嫌棄文惠啰嗦，又離開書房，慢慢踱步到了玉瓊院中。
“婢子請世子安。”守門丫頭撩起穿堂門口的彩珠簾。
廖川進(jìn)去就見章知顏正坐于榻上繡一方帕子，側(cè)面弧線精致柔美，他好像突然發(fā)現(xiàn)了章知顏的美。
不一會兒，他緩過神來，這女人不止一次頂撞他，上次還說他惺惺作態(tài)，性子極差。
“章氏，我有話問你。”
“世子爺，請說。”
“若我再納妾，你可有何要說的？”
“行，世子想納幾個就幾個。”章知顏毫不在意。
“那我抬個平妻呢？”廖川開始試探。
章知顏并未抬頭，嘴上卻勾勒出一抹笑意，果然來了，她淡定道：“平妻？難道是哪戶高門嫡女要嫁進(jìn)來？還是說，你那書房丫頭文惠不想做妾，改做平妻？”
廖川上下打量章知顏，最后決定先不說外室陸瑤的事，想著等陸瑤誕下子嗣，他再說不遲，屆時，章知顏只能被動接受他的和離安排，這一次，他不想再被章家牽制了。
“瞎說什么，文惠始終都是姨娘，不會越過任何人去。”
“哦。”章知顏心里跟明鏡似的，始終未捅破那層窗戶紙。
一時之間，二人相對無言，章知顏低頭看著自己的帕子，一雙巧手飛針走線，她的帕子被柳浪那廝搶走，只能再繡個一模一樣的，免得被人看出端倪。深閨女子的貼身衣物不能丟，也不能說不出去向。
“今日，我便在此用晚膳。”廖川撩開袍子下擺，突然坐在桌前，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章知顏的側(cè)面。
章知顏放下手中繡了一半的帕子，陰陽怪氣道：“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從前，想要見世子一面難如登天，世子爺過來不是冷冰冰說話就是沖妾身發(fā)火。”
如今的她一點(diǎn)都不愿跟廖川獨(dú)處，除去惡心就是不快的前世回憶，令她身心不適。
廖川冷笑一聲，“今日，如你所愿，陪你一會兒。”
“世子爺恐怕是誤會了，妾身的心愿并不是要你陪伴在側(cè)，而是希望你在殿前司成為千戶，成為殿前司指揮使。畢竟公爹是護(hù)國公，你可千萬不能一事無成。”
章知顏說話溫聲細(xì)語，但廖川仍然聽出了其中夾雜的嘲諷之意。
這回，他忍不住了，突然站起身，“章氏，你是故意激怒我么？”
“不是，只是覺得世子爺要好好成就一番大事業(yè)。”
“哼。膚淺無知的婦人。”廖川一甩袖子，生氣離開，將穿堂的門關(guān)得呯嗙作響。
玉瓊院的下人們似乎早已習(xí)慣世子爺?shù)淖黠L(fēng)，只瞥了一眼便繼續(xù)各自忙各自的。
章知顏心緒不佳，又去小書房抄寫佛經(jīng)，抄完十頁方覺身心舒暢，從一本《大楚地志》書籍中抽出那張她藏起來的小油紙細(xì)細(xì)琢磨起來。
大楚朝的油紙一般是用韌性較強(qiáng)的原木紙，再澆上一層桐油固封，而章知顏發(fā)現(xiàn)手上這張紙滑膩得很，表面還有一層蜜蠟。
她點(diǎn)了一根紅燭，將油紙置于火焰上方，很快，最外一層蜜蠟溶了，油紙本身就是防水的，因此用水無法浸透。她繼續(xù)用火烤著油紙，發(fā)現(xiàn)邊緣略微開啟了細(xì)小縫隙，小心翼翼用指甲將縫隙一點(diǎn)點(diǎn)刮開，這張油紙果然被刮開了，里頭是一張泛黃桃花紙。
章知顏微微瞇眼，這紙剛才烤火烤了好一會兒都沒有顯現(xiàn)出字跡、圖案，八成是需要特制藥水浸透才可顯字，可惜她沒有。
正一籌莫展時，門外傳來綠竹的聲音，“主子，可要傳晚膳？已到酉時二刻了。”
章知顏將這紙重新藏進(jìn)那本書里，置于書架原處，“傳吧。”
西次間里，晚膳席面已上齊，都是章知顏素日愛吃的，總共八菜一湯，綠竹站在一旁，先替她盛了碗火腿酸筍湯。
“主子，剛才您在小書房的時候，垂花門那邊的錢婆子來傳話，說是王婆子一回府就被管家叫走了。管家說王婆子偷盜外書房的信件，已將王婆子帶走處置了，這事讓回稟給您聽。管家還說，此事是國公爺親自查過，讓主子您寬心。”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王婆子這根眼線總算拔除了。
章知顏笑著點(diǎn)頭，“國公爺處事雷厲風(fēng)行，這樣最好，省得我動手。到時，我那大伯母來興師問罪，我就大大方方告訴她，是她太過喜歡打聽廖家的事才害了王婆子。”
用完晚膳，章知顏仍舊去小書房，關(guān)上門，插上門閂，繼續(xù)研究那張油紙中的秘密。
不多時，門口就響起綠茵的聲音，“啟稟主子，看守廢院的婆子來稟，說是大小姐要見您，若您不去，她就一頭撞死讓護(hù)國公府邸沒有小姐出嫁。”
章知顏斂眉無奈開門，“罷了，你們隨我一起去。”
綠茵提了一盞琉璃燈盞在前方帶路，綠竹則是提著一盞燈籠跟在章知顏右后側(cè)，章知顏搭著她的手臂。
廖明珠自從被關(guān)在廢院，時常大喊大叫，管家命人捂住她的嘴，之后才漸漸老實(shí)起來，她知道自己將遠(yuǎn)嫁，而對方是何家世、才學(xué)、相貌、性格，她一概不知，想見國公爺和世子，也無人傳話，心急如焚，這才讓人請章知顏來。
屋門被打開，一股怪異的霉塵氣撲鼻而來，椅子上坐著廖明珠，細(xì)看，她的兩只手腕皆被一布長條綁住了。
“你終于來了，我的好嫂子。”廖明珠的屋子沒有掌燈，她幽幽轉(zhuǎn)過頭，臉上帶著猙獰的笑，有些可怕，像是徹底瘋狂前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