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戴隆梅
那從未向著敵寇低下的頭顱
向著昔日母親栽下的茉莉花兒連磕數個響頭。
“北伐……北伐本應成！”
“狼寇！狼寇當平！”
在家丁將士面前始終一副堅毅面容的戴隆梅
如今則如同一個孩子般涕淚縱橫
“然今十萬將士北伐搗穴，卻落得如此下場……”
“十萬天玉兒郎，只得一二萬殘兵歸來……”
“大哥也把自己鎖在房中，仿佛……”
戴隆梅用不停用額頭砸著栽種茉莉花兒的“神土”
仿佛這樣便能洗去那些沾染在自己身上的同袍鮮血
仿佛那樣就能忘卻在駿岐山北伐失敗的悲傷痛楚
“仿佛……仿佛……”
“仿佛……該死的！”
“變了個人一樣……”
“這仗本不應該敗的！”
“大哥，二哥，有升叔還有我……”
“一干將士準備了那么久，十萬大軍！十萬男兒！”
“本應恰如那古書中仙人言語般！”
“直搗黃龍府！與諸君痛飲爾！”
“直搗黃龍府！與諸君痛飲爾！”
“直搗……黃龍府……與諸君……”
戴隆梅從地上爬起
沾染著神土的他已不像剛才那樣痛哭流涕
但那悲傷的眼神
卻讓觀看記憶的莉莉心都要碎了。
“與諸君……與諸君……”
“與諸君……”
戴隆梅伸手輕撫著那茉莉花的花骨朵
那雙久經沙場，數次北征的粗糙雙手
輕撫著孕育著未來花兒的玉綠骨朵
可那句仙人古言卻很難從戴隆梅口中說出。
“痛……飲爾”
“咴兒~咴兒~”
卻見本來在門口等待的好馬兒追風
已經溜進院內
蹭著戴隆梅那淚流滿面的臉頰。
并伸出它那溫熱的舌頭舔著主人的臉頰
“好馬兒，好……好……”
痛苦到虛脫的戴隆梅
撫著已經坐在地上的追風的臉頰
在茉莉芬芳的氣息中
戴隆梅枕著一身傷痕的愛馬
逐漸沉沉地睡去
口中卻再次念起了自己兒時最喜歡的一段史書文字來
“玉興四百年，遼王率三千家丁甲兵征遼東”
“……是年，大破狼寇十萬眾于遼水畔”
“狼寇大敗，其眾死者數以萬計，梟首者上千……”
“是役后，遼東狼寇盡數北伐，晉原東境自此大安……”
“狼寇貓族莫不敢輕我天玉”
“時人稱遼兵者，好兒郎。稱遼王，英雄兒……”
“讓你瞧見了，莉兒……”
戴隆梅看向莉莉那略泛淚光的玉瞳
“每當我在過日子的時候遇到這種事”
“都會來這別院中待一待，順帶聞聞這茉莉花的芳香……”
戴隆梅和莉莉從那茉莉花叢旁走過
向著兩人相遇時，戴隆梅審問莉莉時待的正房走去。
“從那芳香中卻總能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腦海中，卻總能響起兩個字來……”
戴隆梅深情地看向莉莉
“故鄉，那是故鄉的味道~”
那一刻莉莉的腦海中卻仿佛出現了一些舊日的景象
在一座名叫天目山的山峰中，自己似乎正和舊日的梅哥
端坐在一面黑白相間的大旗前
而他們面前則跪著數以千計同樣身著黑白服飾的人兒
“玉龍巨子！”
“藍凰巨子！”
震聲的喊聲驟然在耳邊響起
卻又瞬間消失
“故鄉嘛……”
兩人走進了正房
看著熟悉的布置
莉莉搖了搖頭
將故鄉二字和那舊日景象甩在腦后
她熟練地變出一根繩索來
遞給了身旁的愛人
“還是先顧眼前事吧，梅哥！”
……
“唔~”
莉莉不禁皺緊了眉頭
“梅哥~你綁地有些太緊了~”
“勒著人家了~”
卻見莉莉被戴隆梅綁起了手腳
恰如當初他被從大牢里綁起來扔到馬背上那樣
“我是按著當初綁你的力度那樣綁的。”
戴隆梅還壞壞地勒緊了一下綁著莉莉的繩子
“哎呀~你這個人真是的……”
聽著莉莉那嗔怪卻帶著嬌羞的聲音
戴隆梅不禁覺得心神蕩漾
“是不是還想再晉一些啊，你這賊婆娘~”
“不要再說些怪話了~”
眼見得這屋內氣氛也要變得和剛才牢房中一樣
莉莉便趕緊踩下了剎車
“這樣綁上，然后等會兒估計就能等到那些騎獅子的顛婆了……”
“流程對著呢吧？你的那什么呃……界面……沒出錯吧。”
卻見莉莉從這具幻境分身的丹田中運氣查看了一下
“一切正常，把我綁在這椅子上，這個流程就算是過去了。”
看著莉莉自信的眼神
戴隆梅算是松了口氣
“這些步驟，也不要求一比一復刻我們之前的經歷”
“這樣算不上難。”
“啟動后，要觸及你當年的……夢魘才算是難事”
戴隆梅雖然如此說
但臉上卻已沒了擔心
“沒事~莉兒！我們一塊去面對！”
“嗯，梅哥，我信你……”
莉莉摸了摸自己這具分身脖前掛著的那對玉獅子
“也信我自己！”
“哈哈~就是這樣，莉兒，就得這樣！”
戴隆梅從主房里搬了個椅子坐到莉莉身旁
“在外面園子里都耽誤了一段時間了”
“這伙追你的白獅騎卻還不來~”
戴隆梅瞥了一眼闊別已久的別院主屋
這里布置地非常簡單
只有一張書案和屋角的一張竹床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裝滿了破舊角弓和各色青銅兵器的箱子
整個主房僅存的裝飾是一件擺放在書案后的屏風
一件繪著茉莉花叢和一位掩映在花叢中的高聳男子映入戴隆梅的眼簾
當他按照母親字條的提示趕到此處的時候
便發現了這個擺放在主屋中的屏風。
從那時起，他便一直留著那個屏風。
盡管屏風上已經有多處破損
但戴隆梅也從沒有丟棄掉那個屏風
畢竟那是母親留給他為數不多的遺物。
“話說梅哥，這屏風……”
莉莉已從戴隆梅的意識中得知了這屏風的由來
“你是不是也帶在了你的納戒中？”
“去金川前，我把它放到了納戒里”
戴隆梅凝視著屏風上那個背對著自己的男子
卻見男子的頭發扎成一個典雅的發髻
一頂精致的龍紋禮冠帶在發髻上
腰跨一桿長劍，別著一塊龍形的玉佩
一身筆挺的黑白色衣裳顯得格外醒目
看起來卻和天玉服飾非常相似。
“我現在都不知道……這畫中的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母親將這繪著他身影的屏風如此寶貴地珍藏起來……”
“想必是一位大人物……”
“難道是我們天玉歷史上的什么人物？”
看著戴隆梅思索的模樣
莉莉卻靠在椅背上看向門外即將消失的晚霞
“你娘對他如此重視”
“不會是你那個在雕花樓里的老爹吧~”
“嘿~”
戴隆梅想起他那現在犯渾的不行的老爹就來氣
“他老人家讓人畫屏風怎么可能是這幅模樣？”
“為啥？”
“那酒喝得連腰都挺不直，怎么可能有這么挺拔的身姿？”
“應該畫得跟那羅鍋老兒差不多嘿~”
伴著莉莉銀鈴般的笑聲
映在三合院墻上的夕陽卻也逐漸落了下去
“來了！”
如今的戴隆梅已不似當年
如今他的虛氣感應
隔著幾百丈遠就覺察到了向這里撲來的虛氣氣息
“哇，你這幻境可太真了”
“模擬的這些顛婆子的虛氣都是像模像樣的~”
戴隆梅隨即一腳踹上房門
恰如當時自己因心中的莫名警覺而做得那樣
“那可不~”
雖然不是自己創造的幻境
但莉莉臉上還是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來。
“連茉莉花香都能聞得那么真切~”
“咱的這幻境，可是一絕呢~”
說話間
本來把莉莉綁得結結實實的繩索已經消失不見
莉莉的右手迅速凝成了虛冰刺
并數步躍到窗戶旁
“是不是那個把頭發扎成馬尾，長得二五八萬式的尖耳賊帶的隊？”
“就是的，莉兒，就是的~”
“哈哈~這幻境啟動流程看來沒錯~”
梅莉二人扒在窗戶口
一點不驚恐地看著
別院矮墻外那破舊屋舍上
佇立的數頭怒吼白獅
和它們身上那些手持長劍的尖耳顛婆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