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爺!五爺!”
在營地中指揮金州潰兵逐漸收回營地的龍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卻見三百多名天玉精騎從東方醉狐軍突破處回到了營地中
一身是血的戴隆梅翻身下馬,走到了迎上來的龍竹身前
“五爺!你們回來了!”
看著也是渾身是血,連那灰色狼毛都被染成了紅色的竹子
戴隆梅也露出了一抹微笑來
“這仗打得不錯!先鋒!”
“四千人就擋住對面七八千人的突襲!你指揮得當啊!”
東方初升的晨曦照耀在戴隆梅那略顯失望的面容上
龍竹自是知道五爺為何露出這般神情
“唉,五爺,就是可惜了,沒有能夠直接干掉那個芬里爾!”
從傳音中,龍竹已經(jīng)知曉了戴隆梅突襲失利的消息
他也感到無比的惋惜。
但戴隆梅看起來倒是冷靜淡然
“這次抓不住他……遲早也能抓住他!”
戴隆梅將因情緒波動而逸散的虛氣收回體內
“營地這邊情況如何?”
莉莉也翻身下馬,走到龍竹身旁
她的手中依然擎著那面玉龍旗
只是其上已經(jīng)被濺上班班血跡
“哎,嫂子~”
龍竹看了眼身旁正在救治傷兵,重整隊伍的金州潰兵們
“這一仗打得非常艱難說實話”
“如若不是五爺和嫂子帶著精騎突入敵陣,沖擊那芬里爾老賊!”
“從而讓那醉狐賊回兵……”
“我們這邊只怕是……”
龍竹說得沒有錯——在激烈的對抗中,醉狐軍最終還是占得了優(yōu)勢。
潰兵們雖然在龍竹和騎營弟兄的督陣下拼死奮戰(zhàn)
卻仍在付出了兩千多人戰(zhàn)死的代價后
仍被趕到了營地西南門口,馬上就要被狐兵趕出營地。
即便龍竹親率騎營戰(zhàn)士從側翼營地繞行,背襲了一波醉狐兵后陣
卻也無法扭轉危局。
直到北方傳來密集的響箭聲響
“辛苦了,竹子!”
戴隆梅拍了拍龍竹的肩膀
而龍竹卻已苦笑回應著
卻見安玉軍統(tǒng)帥走到疲憊的金州兵們面前喊道
“弟兄們!你們在危難時刻沒有選擇聽從逃難的本能!”
“而是聽了我!安玉統(tǒng)帥的話!”
“選擇回來和那些該死的敵寇拼死一搏!”
“你們!為那些逃亡的百姓爭取了時間!”
“為還沒有準備的金州城爭取了時間!”
聽著戴隆梅激昂的聲音,原本心中灰暗的金州潰兵們紛紛望向戴隆梅
眼神中似乎重新匯聚了一些光芒
“我!在這里向你們致謝!”
“你們!皆我天玉男兒!”
戴隆梅雙手抱拳,俯下身子
向著這些在危急時刻選擇拼死一搏的潰兵們致敬
“潰兵不如寇,流兵不如賊”
然而潰兵只要重新拿起武器,奮勇沖殺
依然可被稱為軍人!
“統(tǒng)帥大義!”
卻見一名渾身是血,手持長戟的老兵
向著戴隆梅單膝下跪,握拳于左胸前
這是天玉三道邊軍中向立下大功的將領致意的特殊禮節(jié)
“統(tǒng)帥大義!”
“統(tǒng)帥大義!”
“統(tǒng)帥大義!”
卻見兩千多名金州兵
哪怕是那些身上依然掛彩的
都在向戴隆梅行禮。
從這一刻起,他們對安玉統(tǒng)帥的尊敬已經(jīng)發(fā)自心底。
而經(jīng)歷了這場血戰(zhàn)洗禮的他們,也將在日后成為安玉軍的主力之一
“統(tǒng)帥大義~”
站在一旁的莉莉抹了一把臉上的血
俏皮地用傳音對戴隆梅說道
“嘿嘿~夫人高義~”
戴隆梅也微笑著俏皮回答道
“統(tǒng)帥~”
馬蹄聲從營地北方傳來
卻見親衛(wèi)長戴有升帶著負責殿后的十余名家丁親衛(wèi)趕來
“親衛(wèi)長!后方什么情況?”
戴有升簕住韁繩,朗聲說道
“自在山的醉狐主力趕回了山堡前,收整了那些潰敗混亂的留守部隊!”
“那些星塵獅子騎兵則返回了山堡中~他們后撤的速度很快,似乎急著回去……”
還未待戴有升說完,戴隆梅便坦然說道
“那是回去護衛(wèi)他們的主子了……”
戴隆梅再次思索著剛才芬里爾和芙蕾拉從他和莉莉眼前消失的事
“看來那股神秘力量是把芬里爾直接傳回了山堡中……”
“能將一輛戰(zhàn)車直接從山堡前四五里地的地方憑空傳回山堡……”
“這個力量……絕非一般虛者……”
其實戴隆梅當即就開始懷疑,這是不是至高天搞的鬼把戲。
但他卻有些懷疑——因為如果是至高天耍的鬼把戲的話
他一般會直接在自己腦子里開始傳音,向自己炫耀一番
“真是怪異……”
雖然很想搞清楚為何如此
但戴隆梅還是很快整理了思緒說道
“不管了!”
“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趁著醉狐兵收兵的時候,趕緊后撤!”
當說出后撤這個詞的時候
戴隆梅的心中卻也不禁沉重了起來
雖說他很不想承認自己將要撤回金州。
但這被醉狐軍縱火焚燒,一片狼藉的營地以及遠方依然焦黑的山堡坡道便證明了
戴隆梅發(fā)起的這次冒險遠征已經(jīng)失敗了。
雖然戴隆梅和莉莉在全軍即將潰退的關鍵時刻
帶著精騎突襲貿然出堡的芬里爾本隊
以“擒賊先擒王”的勇氣大敗芬里爾本人。
但數(shù)萬金州兵已經(jīng)系數(shù)戰(zhàn)死潰散的事實卻無法挽回。
看著麾下只剩下的兩千殘兵,戴隆梅的心中在滴血。
可是再滴血,也沒有辦法挽回進攻自在山堡失敗的局面。
“先鋒,收整部隊!”
戴隆梅朗聲喊道
“讓傷兵走在前隊,能動彈能打仗的護衛(wèi)后軍!”
龍竹看著一些重傷的金州兵們,有些猶豫
“統(tǒng)帥~這里有些人,實在傷得太……”
龍竹的潛臺詞是有些人傷得太重,帶上走會影響行軍速度
對此,戴隆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帶上走不動的!”
戴隆梅走到一名傷兵近前,俯身將一名傷重的傷兵輕輕拉起
“趕上臭不要臉先跑毬的!”
戴隆梅颯爽地翻身上馬
同樣血跡斑斑的追風發(fā)出一聲長嘯嘶鳴聲來
“把一路上的潰兵都給我收羅進隊伍里!”
“迅速向西南,向金州轉進!”
戴隆梅和莉莉對視一眼
莉莉隨即心領神會地高舉軍旗喊道
“跟緊軍旗!”
就這樣,戴隆梅統(tǒng)帥著死里逃生的金州兵們
離開了戰(zhàn)沒了萬余人的大營。
當這位天玉戰(zhàn)將縱馬帶著騎營走出了大營的那一刻
他卻看到了大營后方苔原上那由自己下令新近修筑的戰(zhàn)亡將士墓地。
那些將士大部分都是戰(zhàn)死在進攻山堡中戰(zhàn)沒的金州將士。
這些之前從未打過大仗,甚至許多人并未離開金州的男兒
如今則將自己的熱血和生命留在了自己這片美麗的故土上。
他們生前見到的最后景象,是敵寇那可怖的箭矢和烈火。
而如今則有著這宛若碧玉般的萬里苔原相伴。
正所謂“馬革裹尸,夜枕青山”!
但可惜的是,他們奮戰(zhàn)的結果則是一場慘痛的失敗。
戴隆梅沒有停留
他繼續(xù)催著戰(zhàn)馬向前行進。
但他那瞥向墓地的目光卻沒有停下。
在他的心中,懊悔和無奈再次如同致命的毒藥一般涌上心頭。
有那么一刻,他卻仿佛在那墓地前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那個在駿岐山前奮力揮劍,奮力沖殺
可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只本有望搗穴清北的北伐之師
最終在那場似乎永遠無法停下的風雪中
葬送殆盡。
有那么一刻,戴隆梅似乎感受不到隴右道涼爽的秋風
卻能感受到狼族草原上那宛若刀子般的寒風,正在一點點割著自己心頭的血肉
“北伐!北伐!北伐!”
當年遼東道將士的呼喊聲仍然在他的心頭縈繞著
只是如今那些早已埋骨寒雪的戰(zhàn)士們的呼喊聲
卻化作了金州兵將士們自金州出征前那自信的戰(zhàn)吼
“東征!東征!東征!”
“還我河山!”
“還我河山!”
“還我河山!”
不知怎的,一滴清淚從戴隆梅的眼角流下
他很想扇自己幾個巴掌——若是自己當初不那么急切的出兵的話……
而他第一次想要責問自己最信任的老師
“援兵呢?你曾承諾的援兵在哪?!”
但作為統(tǒng)帥的戴隆梅不能隨便扇自己巴掌
他也依舊聯(lián)系不上龍騰。
但戰(zhàn)爭還在繼續(xù)
活著的人,還得為以后的事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