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風(fēng)雨欲來
雨幕在凌晨兩點半徹底收住，林昭蹲在博物館后巷的水泥臺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手機屏幕幽藍的光映著他泛青的下頜線，視頻里刀疤男的模糊身影還在晃動，背景音里夾雜著自己粗重的喘息——那是昨晚在廢棄工廠被追殺時錄下的。
“叮。”
褲袋里的震動讓他猛地一顫。
摸出手機，是條未讀短信，發(fā)件人備注“拾荒者”，和三天前提醒他“幽影會近期有動作”的號碼一樣。
【小心身邊人，他們比暗處的刀更鋒利。】
林昭喉結(jié)滾動。
短信里的“身邊人”像根細針，扎破了他這幾日刻意維持的平靜。
自那晚被追殺后，他表面上仍做著博物館青銅展區(qū)保安的本分，可靈識每天都像張無形的網(wǎng)，悄悄罩住同隊保安李明——那家伙最近總借巡邏之名往倉庫跑，前天甚至提前半小時換班，袖口沾著陌生的機油味。
“小林？”
身后傳來掃帚劃過地面的沙沙聲。
林昭迅速鎖屏轉(zhuǎn)身，見是值夜班的清潔工王嬸正拖著竹掃帚往垃圾站走，佝僂的背在晨光里投下細長的影子。
他扯出個笑：“王嬸早，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早？”
“唉，李隊長說今天要突擊檢查衛(wèi)生，我不得提前來拾掇拾掇？”王嬸抹了把額頭的汗，掃帚尖無意識戳著地面，“那李隊長也怪，平時見著我們這些老職工眼皮都不抬，昨天倒塞給我兩盒月餅，說‘辛苦您多操點心’......”
林昭的手指在褲袋里蜷成拳。
月餅？
李明上個月還罵王嬸打掃展柜時碰倒了指示牌，現(xiàn)在突然示好？
他望著王嬸逐漸走遠的背影，靈識悄然散開——博物館東南角的員工休息室內(nèi)，李明正背對著門站著，對面男人戴頂黑色棒球帽，帽檐壓得極低，只露出半張刮得泛青的下頜。
“......下周三的’華夏青銅文明展‘，趙老頭把最寶貝的’商虎食人卣‘交給林昭單獨看管?！崩蠲鞯穆曇魤旱煤艿?，卻清晰落進林昭耳中，“只要在展柜里放半克’蝕金粉‘，二十四小時就能把青銅器腐蝕出個窟窿。
到時候監(jiān)控調(diào)出來，所有巡邏記錄都是他的指紋，趙館長就是再護著他，也得把人送進局子?！?
棒球帽男人抬了抬下巴，喉結(jié)滾動時發(fā)出沙啞的笑：“幽影會要的是東西，不是他的命。
“蝕金粉的事......”他從懷里摸出個拇指大的金屬盒，“先收著，等我們拿到’虎食人卣‘里的東西，再讓這小子當(dāng)替罪羊。”
林昭的后頸瞬間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倚在墻根，掌心沁出的汗把手機殼都浸得發(fā)滑。
靈識繼續(xù)延伸，清楚看到李明接過金屬盒時，右手背有道新月形疤痕——那是上周二他說“修展柜時被釘子劃的”，可現(xiàn)在金屬盒上沾著的暗紅色痕跡，分明是新鮮的機油。
“明白，東西一到手，我就把蝕金粉撒在展柜縫隙里?！崩蠲魈蛄颂蜃齑?，“那小子最近跟瘋了似的盯著我，不過昨天我往他水杯里下了點安神藥，今晚巡邏肯定犯困......”
“叮鈴——”
林昭的手機在掌心震動。
他猛得縮手，手機差點砸在地上。
抬頭望去，休息室里的兩人同時轉(zhuǎn)頭，李明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林昭心臟狂跳，靈識瞬間回籠，裝作剛打完哈欠的模樣，哼著小調(diào)往展廳方向走。
直到轉(zhuǎn)過墻角，才敢摸出手機——是趙館長的電話。
“小林，來我辦公室?！壁w館長的聲音帶著少見的嚴肅，“關(guān)于下周三的展覽，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半小時后，林昭站在館長辦公室的紅木桌前，手里端著趙館長泡的碧螺春。
茶水飄著清苦的香氣，卻蓋不住老人身上淡淡的中藥味——他知道趙館長最近總說胸口悶，可此刻對方眼里的銳光，比展柜里的青銅劍還利。
“我讓人查了李明的賬戶?！壁w館長推過一份文件，最上面那張銀行流水上，三筆來自“昌達貿(mào)易公司”的轉(zhuǎn)賬格外刺眼，“昌達貿(mào)易的法人，是幽影會在本地的白手套?！?
林昭的指尖在紙張上微微發(fā)抖。
他想起昨晚在廢棄工廠聽到的“幽影會”，想起李明袖口的機油，想起金屬盒里的蝕金粉——原來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編織的網(wǎng)。
“今晚你別去巡邏。”趙館長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我讓老周替你，你帶著這個......”他打開抽屜，取出枚半指長的青銅魚符，“這是我?guī)煾噶粝碌?，能屏蔽方圓十米的電子信號。李明要是敢動手，我們就......”
“?！?
辦公桌上的座機突然響起。
趙館長皺著眉接起，聽了兩句臉色驟變：“什么？
倉庫的監(jiān)控硬盤被偷了？
好，我馬上來?！彼麙焐想娫?，沖林昭點點頭，“你先回宿舍，有事隨時聯(lián)系。”
林昭攥著青銅魚符走出辦公樓時，正午的陽光正刺得人睜不開眼。
他望著趙館長匆匆跑向倉庫的背影，突然想起王嬸今早說的“突擊檢查衛(wèi)生”——李明故意支開老職工，就是為了偷監(jiān)控硬盤？
夜色像塊浸了墨的布，緩緩蓋住博物館的飛檐。
林昭躺在宿舍床上，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
青銅魚符被他握得發(fā)燙，靈識卻早已飄向展廳——那里有他最擔(dān)心的“商虎食人卣”。
零點整，展柜的感應(yīng)燈準時熄滅。
林昭翻身下床，套上保安制服。
他沒走樓梯，而是順著外墻的水管爬到二樓，從通風(fēng)口鉆進展廳。
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在青銅卣上，那只蹲坐的老虎獠牙畢露，虎口下的人形紋飾在陰影里顯得格外詭異。
“嗡——”
靈識觸到卣身的瞬間，林昭倒抽一口冷氣。
在鑒寶眼的視野里，青銅表面原本流暢的紋路出現(xiàn)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裂痕深處泛著幽藍的光——那是蝕金粉腐蝕金屬時特有的熒光！
“咔嗒?！?
展廳大門傳來鎖舌彈開的輕響。
林昭迅速閃進展柜后的陰影里，后背貼上冰涼的墻面。
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刻意壓低的沉重，他甚至能聽見對方喉結(jié)滾動時的吞咽聲。
“找到了。”
熟悉的公鴨嗓在耳邊炸響。
林昭瞳孔驟縮——是李明！
他借著月光瞥見對方手里的金屬盒，盒蓋敞開著，里面沾著藍色粉末的棉簽還在滴落液體。
“只要把蝕金粉涂在裂痕里......”李明的手剛要伸進展柜，突然頓住，“誰？”
林昭屏住呼吸。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能聽見李明一步步靠近的腳步聲，能聽見展柜玻璃在夜風(fēng)里輕微的震顫。
就在對方的影子即將籠罩過來時，褲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陌生號碼。
林昭攥緊手機，貓著腰閃進最里面的陶俑展柜后。
屏幕的冷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來電顯示只有一串亂碼，卻讓他想起三小時前趙館長說的“更大的陰謀”，想起“虎食人卣”里幽影會想要的“東西”，想起廢棄工廠刀疤男追殺時的兇光。
他按下接聽鍵，耳邊傳來電流雜音。
“林昭?！?
陌生的男聲，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失真，像被什么儀器處理過。
“你以為躲在博物館里就安全了？”
林昭的手指無意識摳進展柜的木框，指節(jié)發(fā)白。
他望著十米外還在搜索的李明，望著展柜里泛著幽藍熒光的青銅卣，望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正在通話”，突然意識到——
這場從廢棄工廠開始的追逐，從來都沒真正結(jié)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