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祁明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巴圖臉色驟變,一個箭步沖向最近的馬匹,韁繩都來不及解,直接硬生生扯斷了拴在馬樁上的皮繩就躍上了馬背。
“攔住他!”他朝黃璇吼了一嗓子,馬鞭在空中炸出脆響,黑馬如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
黃璇指尖一顫,手機滑落進草叢。
“祁明遠你……”她顧不得撿,急忙扯過棗紅馬的鬃毛翻身而上,靴跟狠狠一磕馬腹,“林玘,回頭再說!”
話音未落,人馬已沖出十丈開外。
祁明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結合剛才與烏云家發生的沖突,巴圖和黃璇都意識到情況不妙。
此刻的祁明遠,很可能做出極端的事情來。
“放心,那個漢人再也不會來煩你了!阿爸已經給你定下了查干屯格最好的親事。”巴特爾一踏進蒙古包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聲音里帶著掩不住的得意。
他還故意晃了晃腰間的銀刀,刀鞘上新刻的狼頭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其其格正在擠奶的手突然一顫,木桶里的奶汁濺出幾滴,在白樺木地板上暈開幾朵慘白的花。
她抬頭望向哈丹,卻在接觸到父親目光的瞬間垂下眼簾。
那眼神像賽里木湖冬日的冰層,又冷又硬,不容分說。
“我……”她的聲音細若蚊吶,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袍角,指節泛著青白。
蒙古包外,一陣風吹過拴馬樁,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誰在低聲啜泣。
哈丹盤腿坐在矮桌旁,手中的銀制鼻煙壺在指間緩緩轉動。
“聽阿爸的話,那個漢人只是草原上的過客,像候鳥一樣,終歸要飛走的。”哈丹的話里,聽不出任何的喜怒。
其其格垂著頭,一聲幾不可聞的“嗯”從她唇間溢出,輕得像是被風吹散的蒲公英。
哈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的目光死死鎖在女兒顫抖的睫毛上,那里懸著一滴將落未落的淚珠。
方才那個漢人聽聞婚訊時瞬間慘白的臉色、痙攣的手指,每一個細節都像淬了毒的馬鞭,狠狠抽在他作為父親的心口。
“草原的女兒,”他猛地攥緊鼻煙壺,壺身上鏨刻的狼眼在掌心里硌得生疼,“就該守著羊群和氈房。”
窗外的風突然變大,吹得蒙古包的氈布嘩嘩作響,仿佛在附和著他的話。
那個漢人單薄的身影又浮現在眼前,哈丹的嘴角繃得緊緊的,像拉滿的弓弦。
這樣的男人,恐怕連草原上最溫順的小馬駒都降服不了,怎么配得上他的其其格?
他那雙握筆的手,怕是連套馬桿都舉不起來。
更別說要帶她離開這片草原,去那些灰蒙蒙的鋼筋籠子里過日子。
哈丹仿佛看見其其格像關在籠子里的百靈鳥,日漸失去光彩。
他攥緊拳頭,指節發出咔咔的響聲。
長生天在上,他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就算拼上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阿爸,我跟他真的沒什么!”其其格的聲音微微發顫,眼淚終究還是滾落下來,砸在腳下的羊毛氈上。
“沒什么?”巴特爾冷哼一聲,眼神陰郁地盯著她,“那他腰上掛的荷包是誰繡的?上次我要你給我繡個煙袋,你推說沒空,轉頭卻給一個漢人繡了這么精細的活兒?”
哈丹的眉頭猛地一皺,眼底的怒火瞬間燒了起來。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碗叮當作響:“巴特爾!再多說一個字,我就讓你滾去跟羊群睡一個月!”
巴特爾悻悻地閉了嘴,但也沒有說什么。
這的確是他的疏忽,阿爸交代他看好妹妹,結婚自己一時疏忽才導致了這件事情的發生。
“阿爸,我……”其其格攥緊了袍角,手指微微顫抖。
但哈丹卻忽然放緩了語氣,粗糙的大手輕輕撫過她的頭頂,像安撫受驚的小馬駒:“好了,孩子,這事過去了。就像草原上的風,吹過去就散了,別再想了。”
“祁明遠!你給我停下!”黃璇策馬狂奔,終于追上了那個不要命的身影,聲音里帶著罕見的焦急,“你瘋了嗎?這樣會摔死的!”
巴圖在另一側緊追不舍,粗獷的嗓音里滿是擔憂:“祁作家!慢點!你那點騎術經不起這樣跑啊!”
祁明遠平日里騎馬,不過是在草原上慢悠悠地踱步,最多小跑幾步就會緊張地攥緊韁繩。
可此刻,他竟像變了個人似的,馬鞭甩得啪啪作響,整個人幾乎貼在馬背上,發瘋般地向前沖。
“祁明遠!”黃璇又喊了一聲,可回答她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祁明遠充耳不聞,雙眼死死盯著遠處的地平線,他猛地又是一鞭:“駕!”
馬兒吃痛,四蹄如飛,轉眼間又將追兵甩開一截。
黃璇和巴圖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恐。
這個平日里連馬都騎不穩的作家,此刻竟像個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這個方向,是烏云家的牧場!”巴圖臉色驟變,粗獷的聲音在風中破碎。
黃璇心頭一緊,猛地夾緊馬腹追了上去。
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這個找不到方向的祁明遠,什么時候和草原姑娘有了這樣的糾葛?
方才跟林玘打電話,她甚至沒來得及問清緣由,祁明遠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沖了出去。
現在想來,他當時的眼神就透著決絕,那絕不是一時沖動。
“現在只能見機行事了!”黃璇高喊著回應,馬蹄卷起的草屑撲打在臉上。
巴圖腰間的套馬桿在顛簸中嘩啦作響,卻遲遲不敢出手。
這個距離,稍有不慎就會讓那個不要命的漢人摔斷脖子。
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抵達烏云家前截住他。
“駕!”巴圖狠狠抽了一鞭,馬嘶鳴著加速。
黃璇望著前方那個近乎與馬匹融為一體的身影,心頭震撼。
那個曾經連上馬都要人攙扶的文弱作家,此刻竟像個真正的草原騎手般縱馬飛馳。
風扯亂了他的衣襟,卻扯不散那股破釜沉舟的氣勢。
黃璇策馬追趕時,心里也很擔心,她怕祁明遠會跟烏云家再起什么沖突,畢竟這里可是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