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爾低吼一聲,雙足穩穩扎在草地上,粗壯的手臂已然擺出博克摔跤的標準架勢,眼睛死死盯著祁明遠,仿佛要將對方生吞活剝一般。
祁明遠敏銳地察覺到撲面而來的敵意,卻只是淡然一笑。
他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下手腕,目光沉靜如水。
雖然對蒙古博克了解不深,但摔跤之道萬變不離其宗,技巧才是制勝關鍵,而非單純依靠蠻力。
“小黃專家,這是祁作家主動提出的比試,你別插手,不然會壞了草原的規矩……”巴圖一把拽住想要上前的黃璇,提醒著她。
事已至此,更何況還是這個漢人作家主動提出來的,那他們也就不好再插手了。
黃璇急得直跺腳,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游移。
她倒不擔心巴特爾會下死手,可看著巴特爾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祁明遠怕是要吃大虧。
草原上的漢子手勁有多大,她再清楚不過。
“磨蹭什么!”巴特爾不耐煩地暴喝一聲,壯碩的身軀微微前傾,像頭蓄勢待發的牦牛,“來啊!”
而祁明遠則是不慌不忙地解開腰帶,褪下的蒙古袍在草甸上卷起一陣塵煙。
令人意外的是,那看似單薄的外衣下,竟是一身精悍的腱子肉。
古銅色的胸膛上還留著幾道淺白的疤痕,那是他部隊時留下的勛章。
隨后,祁明遠緩緩舒展身軀活動了一下軀干,直視巴特爾噴火般的雙眼,聲音平靜地問道:“承諾可算數?”
“呵——”巴特爾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濃黑的眉毛高高揚起,“長生天在上,你以為有二兩肉,就當真以為自己能勝過我?”
說著,他拍了拍結實的胸膛,發出沉悶的聲響,“若是你能贏,莫說是見其其格,就是讓我巴特爾給你當三天馬夫都成!”
說完,他猛地一甩膀子,蒙古袍的袖子在風中獵獵作響。
“說大話的人——”他故意拖長了聲調,粗糙的手指著祁明遠,“在我們草原上,亂說話的人可是要被馬奶酒灌醉,掛在馬背上顛三天的!”
“說話算話就行!”祁明遠爽快地應了一聲,雙腿微微分開,擺出一個標準的格斗起手式。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整個人的氣質瞬間從文弱書生變成了蓄勢待發的獵豹。
巴特爾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被興奮取代。
“來!”他大吼一聲,像頭蠻牛般沖了過來,粗糙的大手一把扣住祁明遠的肩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漢人,讓你見識見識草……”巴特爾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天旋地轉。
祁明遠嘴角微揚,他雖然不懂博克的招式,但他敏銳地捕捉到巴特爾發力時左腳微微發顫的瞬間。
在巴特爾雙臂即將合圍的剎那,他身形一矮,右手順勢一帶,左手輕托對方腰胯。
巴特爾只覺得一股巧勁牽引著自己前沖的力道,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踉蹌著往前撲去。
祁明遠趁機一個側步,右肩輕輕一靠,巴特爾頓時失去平衡,“咚”的一聲栽倒在草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草原上的功夫,確實厲害。”祁明遠松開鉗制,后退一步,拍了拍手上的草屑,“不過我們部隊里學得也不差。”
巴特爾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臉色漲得通紅,“剛才是我大意了!再來!”
這次學乖了,不再貿然進攻,而是繞著祁明遠緩緩移動,尋找機會。
兩人在草地上周旋了幾圈,巴特爾突然一個假動作,隨即猛地撲來。
祁明遠早有防備,在巴特爾撲來的瞬間突然側身,右手順勢扣住他的腰帶,左手精準托住對方胯部。
借著巴特爾前沖的蠻力,他腰胯一擰。
“過!”隨著一聲輕喝,巴特爾那近兩百斤的身軀在空中劃出半道弧線,再次重重摔在草地上。
“你這根本不是博克!盡使些陰招!”巴特爾一個骨碌爬起來,拍打著身上的草屑,臉漲得像煮熟的螃蟹。
祁明遠則是慢條斯理地回應道:“我是不是靠自己的本事把你放倒的?”
他確實不懂博克那些繁復的規矩,但在部隊摸爬滾打的經歷,讓他深諳一個道理:輕視對手的人,永遠都是最先倒下的那個。
巴特爾眼中那種毫不掩飾的輕蔑,他從一開始就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種對待弱者的傲慢姿態,是認定勝負已分的盲目自信。
祁明遠很清楚,若論真正的博克較量,自己絕非巴特爾的對手。
但草原上的法則就是這樣殘酷,輕視任何對手都要付出代價。
這場比試無關技巧的高低,而是一場關于專注與輕敵的生動演繹。
他不過是抓住了對手最松懈的瞬間,用最省力的方式,給了對方一個難忘的教訓罷了。
巴圖捻著胡子喃喃道:”雖不是博克的招式,但確實沒犯規……”
他看看氣鼓鼓的巴特爾,又看看氣定神閑的祁明遠,最后只能無奈地撓了撓頭,這他也很難評價。
“祁明遠……贏了?”她喃喃自語,眼睛瞪得溜圓,活像見了鬼似的。
這個整天在電腦前碼字的作家,居然把草原上最壯的漢子給撂倒了?
巴特爾的臉漲得通紅,脖頸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節發出“咔咔”的聲響,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有種再來!”他幾乎是吼出這句話,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羞憤。
“巴特爾!”就在這時,蒙古包的氈簾被掀開,哈丹背著手緩步走來,身后跟著低垂著頭的其其格。
“阿爸!”巴特爾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步上前,“他使詐!他那根本不是博克,他……”
“夠了!”哈丹抬手打斷巴特爾的話,粗糙的手掌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堅決的弧線。
老人深邃的目光掃過草地上凌亂的腳印,又落在祁明遠平靜的臉上。
雖然沒親眼目睹比試過程,但方才的對話已經讓他明白了七八分。
“草原上的雄鷹從不為失敗找借口。”哈丹的聲音不大,卻像馬鞭般抽在巴特爾心上,“你輕敵在先,怪不得別人。”
說完,他轉向身旁的其其格,語氣不容置疑的說道:“其其格,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