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黃璇看到門簾伸出一只手,當即驚呼道:“出來了,出來了!”
說著,她連忙迎了上去。
和掀開蒙古包門簾出來的祁明遠,碰了個面對面。
“怎么樣?”黃璇連忙問道。
她是個急性子,做什么都很急。
但祁明遠卻面色很平淡,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很平淡:“一切順利!”
黃璇看著祁明遠這樣,并沒有覺得喜悅。
要說別人這樣,她覺得沒什么。
可,祁明遠?
他越是平靜,就越說明這背后有什么。
“先離開吧,離開了這里再說!”林玘倒沒有追問,而是覺得先離開。
這里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要說也是換個地方再說。
可他這話剛落下,哈丹大叔一把掀開氈簾,從蒙古包里走了出來。
“咱們說定的事,別忘了,長生天可都聽著呢。”他的聲音渾厚有力,瞪著眼睛提醒著祁明遠。
黃璇和林玘聽后,臉色都為之一沉。
但祁明遠依舊面色平靜,只見他轉過身來,回應著哈丹大叔:“您放心,答應您的事情,我肯定會做到。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祁明遠的回應,更是讓林玘和黃璇倍感不好。
“哈丹大叔,我們就不打擾您了!”林玘對哈丹大叔說了一聲后,就拽著祁明遠走出了烏云家。
“你進去后跟哈丹大叔聊了什么?又承諾了他什么?我們對你說的話,你是一點都沒聽進去嗎?”剛又出去,黃璇就按耐不住地追問著祁明遠。
當然,更多的還是黃璇覺得很憤怒。
“你好好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林玘雖然也著急,但是語氣卻相對平緩。
他沒有去指責祁明遠,畢竟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指責也沒有用。
當務之急,是先問清楚,祁明遠和哈丹大叔到底聊了什么,或者說二人之間發生了什么才是最主要的。
“放心,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我沒有以離開草原為籌碼,我只是說哈丹大叔如果愿意告訴我,我就幫他做一件事情,僅此而已!”祁明遠突然笑著說道。
“當真?”黃璇還是不太相信,居然這么簡單?
兩個人在蒙古包里聊了半個小時,就只是說了這件事情?
“千真萬確。”祁明遠無奈攤手,“不信你們去問哈丹大叔。這年頭,說真話反倒沒人信了。”
“好,那哈丹大叔怎么說?巴依大叔的事到底有什么隱情?”林玘見問不出更多,便直接轉入正題。
“巴依大叔這事兒,根子上是新舊兩代手藝人的碰撞。古麗亞那會兒才十六七歲,在祖傳的樺樹皮雕刻里摻進了現代圖案,就跟往奶茶里加咖啡一個道理。”祁明遠望著遠方的風車和牛羊,緩緩說道。
說著,他嘆了口氣,很無奈地繼續說道:“巴依大叔覺得這是褻瀆祖宗的手藝,當場就把她的作品扔進了火塘。更傷人的是那頓鞭子,抽斷的不只是工具,還有孫女的心。”
“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祁明遠突然壓低聲音,指了指遠處轉場的牧群,“你們看,頭羊永遠走在最前頭。老手藝人也一樣,總覺得后輩就該踩著祖輩的腳印走。可古麗亞偏偏想走出自己的牧道,這是巴依大叔所不允許的。”
“就因為這個?”黃璇皺起眉頭,“可巴依大叔那天抄起馬鞭的架勢,可不像只是針對古麗亞啊。”
祁明遠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嘆了口氣:“哈丹大叔說,在巴依大叔眼里,我們這些外來者就像混進羊群的狼,他覺得是咱們帶壞了古麗亞,讓她不再聽話。”
遠處傳來牧民的吆喝聲,祁明遠瞇起眼睛望向聲音來處:“老人家派人找過古麗亞無數次,可就像賽里木湖的水永遠流不回天山,這對倔脾氣的祖孫誰也不肯先低頭。”
“真沒想到會是這樣,”林玘輕嘆一聲,“平時跟巴依大叔打交道,他雖然總板著臉,可從未對我們顯露過敵意。”
他望著遠處牧民轉場的隊伍,若有所思:“說到底,這看似是祖孫間的別扭,實則是新潮的浪頭拍打老手藝的礁石,一個要隨波向前,一個要巋然不動。”
“所以這事可大可小?”黃璇抱起胳膊,靴尖踢起一簇草屑。
“是啊,可大可小。說到底,還是得有人來當這個牽馬人。”他彎腰抓起一把沙土,任由細沙從指縫間滑落,“就像這草原上的風,看似無常,卻始終繞著天山轉,巴依大叔守著祖輩的手藝,古麗亞追著時代的腳步,誰都沒錯。”
沙粒隨風飄散,祁明遠拍了拍手:“可偏偏又都錯了,錯在把‘不變的心’當成了‘不改的理’。”
黃璇踢開腳邊的小石子,突然插話:“要我說啊,巴依大叔心里這團火,怕不只是因為手藝的事。你們想想,古麗亞一家早早就搬去了博樂市,丫頭從小在城里上學,連哈薩克話都帶著漢腔。”
石子滾進草叢,驚起幾只螞蚱:“老人家最疼的孫女,一年到頭就賽馬節回來那么幾天,連煮奶茶的火候都掌握不好,好不容易傳承了手藝,卻搞起了新花樣,這擱哪個草原上的老把式心里能痛快?”
道理他們倒是都懂,可問題在于他們懂沒有用。
祁明遠突然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有了!咱們再去找巴依大叔好好聊聊。”
林玘和黃璇,疑惑地望著祁明遠。
隨后之只見祁明遠,認真的說道,“現在不是有非遺傳承人扶持政策嗎?是不是可以幫查干陶勒蓋的手工藝人們,申請個‘草原匠人工坊’。咱們可以找村委會牽頭,聯合周邊五個牧業村集體申報‘賽里木湖非遺工坊集群’。旁邊就是賽里木湖,如果我們這里有集結成片的手工藝作坊,那么肯定會吸引很多游客來打卡拍照的……”
說著,他掰著手指頭認真規劃:“古麗亞在博樂的工作室可以掛牌成為‘賽里木湖傳統工藝研學基地’。眼下正是暑假,我們可以通過文旅局發正式邀請函,請她回來給牧區的孩子們上工藝課。”
說到這里,他把目光望向遠處炊煙裊裊的蒙古包,嘴角揚起笑意:“等巴依大叔親眼看到孫女不僅繼承了手藝,還能把技藝傳授給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