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佳聽后,低下頭了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見狀,祁明遠便繼續笑著說道:“支教老師都是咱們湖北來的優秀大學生,也算咱們娘家人。還有就是,除了學習輔導以外,還有一些草原手工藝輔導,寓教于樂。當然,最關鍵是不收錢。”
再說到最后的時候,他特意提到了不收錢。
自從看見這個小區,再到進來后所見所聞中,祁明遠已經知道了李佳佳他們經濟條件并不是特別好。
“這件事真的,村里已經在籌劃了。而且,祁明遠還是個作家,住在你們家,還可以讓他免費幫孩子輔導寫作以及閱讀理解呢。這可是別人求不來的機會。”黃璇適時接話,聲音清亮。
她一開口,李佳佳就抬頭看向了她。
黃璇看見李佳佳有所動,便笑著補充道:“佳佳姐,你可能還不知道祁明遠現在在草原上有多受歡迎。牧民們都巴不得祁明遠去他們家居住呢!而且,祁明遠他還會繼續進行直播,無論是蘇蘇洛阿媽的刺繡還是其他的,您有時間回去的話,也可以幫幫忙。”
說著,她看了祁明遠一眼,“而且,祁明遠說不準什么時候就離開了,這個機會可不是什么時候都有啊。”
祁明遠喉結滾動了一下,把剛到嘴邊的辯解又咽了回去。
他確實沒料到黃璇會突然將話頭引到自己身上,這一手打得他措手不及。
黃璇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他,笑吟吟地提高音量:“祁大作家,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她的眼睛彎成兩彎月牙,卻透著幾分狡黠的光。
祁明遠感到小腿被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只得擠出笑容:“啊對……嫂子,黃璇說得在理。我這些日子借住在家里,一直想著能幫忙做點什么。”
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誠懇,“要是您不嫌棄,我可以給孩子輔導語文功課。至于直播……”
說到這里,他停了停,余光瞥見黃璇那鼓勵的眼神后,又繼續道:“蘇洛阿媽年紀大了,巴圖大哥又要忙牧場的活計。要是有人能搭把手,確實能多賣一些東西出去。”
李佳佳沉默了有一會兒,才把視線放在祁明遠身上:“巴圖不是說...你會留在草原嗎?”
祁明遠一時語塞,喉結不自覺地滾動,連忙解釋:“嫂子,我最初只是來采風搜集寫作素材……”
“既然不打算長留,”李佳佳打斷他,聲音里帶著不解,“為什么做這么多?黃璇他們是援疆干部,這是本職工作。可你呢?”
她望向祁明遠的眼神愈發困惑,“聽說你直播都不收費,現在又來勸我回去……”
“若不是為了長留,何必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她終于問出潛藏許久的疑問,又像是想起什么,語氣忽然變得意味深長:“是因為其其格?不過……”
說著,她搖著頭嘆氣道:“查干陶勒蓋終究留不住人的,否則我也不會帶孩子來博樂。”
老舊的冰箱突然啟動,嗡嗡作響,像是在為這場對話伴奏。
作為一個遠嫁的異鄉人,她比誰都清楚。
查干陶勒蓋的星空再美,也照不亮孩子未來的前程。
當年就是被巴圖眼里那片純粹的藍天吸引,她毅然斬斷故土的根須,像棵沙棘草般扎根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
沒有孩子時,她覺得擠牛奶都是浪漫,蒙古包漏雨都能笑出聲。
可自從懷里抱起那個溫軟的小生命,一切就變了。
她可以忍受沒有抽水馬桶的生活,能習慣半個月洗一次澡,但每當看見孩子握著樹枝在沙地上寫字的樣子,胸口就像被馬蹄踏過般絞痛。
“我能一輩子守著草原,”她輕聲說,指尖無意識地劃著桌面上年久的燙痕,“可孩子的未來,不該被圈在這片草場上。”
陽光透過防盜網在地面投下鐵灰色的陰影,像一道無形的圍欄。
祁明遠和黃璇聽后,都沒有吱聲。
因為,李佳佳說的是實話。
不過緊接著,就聽李佳佳說道:“我跟你們回去!暑假了,正好也讓孩子放松放松,太緊繃了也不行。”
“我跟你們回去。”李佳佳突然說道,手指輕輕劃過手機屏幕上教培機構的聊天界面,“正好暑假讓孩子松口氣,弦繃太緊反而不好。”
聽見李佳佳的話,祁明遠和黃璇都為之一振。
二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望向了李佳佳。
“別這么看我,”李佳佳別過臉去,“上次你們來時孩子還沒放假,周末都要補習。再說.……”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強扭的瓜不甜,孩子也想他爸爸了……”
而就在祁明遠準備開口的時候,她揚了揚手機:“你們要是晚來一天,我可能就真不回去了,我正在和教培中介談暑期課程呢。”
祁明遠聞言笑起來:“這說明什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都是長生天安排好的緣分!”
李佳佳眼底掠過一絲狡黠,像極了草原上叼走奶豆腐的狐貍:“不過說好了,你得給我們家孩子當語文老師,還得在蒙古包多住半個月。”
那語氣分明在說,要是敢拒絕,剛才的約定就作廢。
祁明遠看著她微微揚起的下巴,突然想起巴圖說起妻子時那種又愛又怕的表情。
他笑著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成交!正好多搜集些寫作素材。”
兩人婉拒了李佳佳留飯的邀請,匆匆趕往下一家。
剛走出單元門,黃璇就用胳膊肘碰了碰祁明遠:“我說什么來著?你果然能行。”
陽光給她側臉鍍上金邊,卻遮不住眼中狡黠的光。
“純粹是趕巧了。”祁明遠低頭躲開她的視線,假裝整理背包帶子。
黃璇輕哼一聲,快走兩步轉身攔住他:“還真以為是巧合?”
她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拉得很長,“人家是沖著你才松口的,又是要你輔導功課,又是要你多住些日子,你以為呢?”
祁明遠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仿佛要確認這張平平無奇的面孔是否真能有如此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