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剛漫過院墻,祁明遠找到了正在忙碌的林玘和黃璇。
他站定,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地說道:“三天后,我回家一趟。”
林玘放下手中的病歷本,抬眼看著他:“想清楚了?”
“就像你說的,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祁明遠嘴角揚起一抹淡笑,“躲了這么多年,是時候回去面對了。”
隨后,他轉頭望向黃璇:“你要的稿子我待會發你。視頻拍攝……其其格可以接手。”
黃璇沒有立即接話,只是若有所思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目光像在檢查一匹即將遠行的馬。
“看什么呢?”祁明遠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就是覺得,”黃璇抱起手臂,嘴角彎起調侃的弧度,“你這架勢……整得跟要英勇就義似的。”
“倒也差不多,”林玘笑著整理白大褂的衣領,“他這場確實是硬仗。”
祁明遠無奈的搖搖頭,嘴角卻浮起一絲釋然的笑意。
這話說得沒錯,從做出決定的那一刻起,那些爭吵的畫面就像預告片般在腦海里循環播放。
人生總有些關隘無法繞行,就像江心最湍急的漩渦,除了迎頭沖過去,別無他法。
那塊在心中壓了多年的巨石,是時候親手將它鑿開了。
晨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肩上,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劍。
“那就祝你一切順利!”林玘鄭重地拍了拍祁明遠的肩膀。
“預祝你馬到成功!”黃璇也收起玩笑,正色說道,語氣里透著真誠的關切。
三人又閑聊片刻,祁明遠便匆匆離去。
既然決定要面對,總要提前做些準備。
黃璇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輕聲問道:“你說……他回去之后,還會回來嗎?”這話問得連她自己都帶著幾分遲疑。
家庭的牽絆如同橫亙的山脈,多少人窮盡一生也未能真正翻越。這一別,或許便是永別。
“你注意到他最開始的說法了嗎?”林玘的目光仍追隨著遠處即將消失的身影,“他說的是‘回家一趟’,而不是‘回家去’。”
黃璇不解地皺眉問:“這有什么區別嗎?”
“當然有。”林玘轉過身,眼底有明澈的光微微閃動,“‘一趟’意味著往返,是還會回來的。而‘去’,往往才是真正的離開!就像牧民轉場,無論走多遠,終究要回到夏季的牧場。”
“而且,他特意來找我們說這件事,恰恰說明他會直接回去,不會再特地來告別了。”林玘補充道。
聽了祁明遠那番話,他心中的擔憂似乎減輕了一些。
這至少證明,查干陶勒蓋已經在他心里扎下了根。這一次的離開,不過是一次短暫的分別,并不是再也不回來的告別。
“可我們終究得做最壞的打算。誰也不能保證,他最后一定跨得過那個坎。”黃璇的語氣里仍帶著憂慮。
如今的她,早已真心接納了祁明遠,將他視作值得信賴的朋友。她當然希望他能堅持自己的理想——更何況,在他停留的這段日子里,她清楚地看到,祁明遠為牧民做事時身上有一股勁兒。
那不是一時興起的旁觀,而是一種近乎虔誠的投入。
他的骨子里,流著和他們一樣的血:執著、真誠,愿意為值得的事情俯下身去、踏實苦干。
他們期盼他留下,是因為這片土地能讓他筆下的故事浸透牧草的清香,能讓他活成最真實的模樣。
就像駿馬終該奔跑在遼闊的草原,而不是被拴在別人的馬廄里。
“所以,這就需要我們為他做些什么了……”林玘狡黠一笑,后半句話化為意味深長的停頓。
祁明遠離開后,就來到了古麗亞家里。
祁明遠離開后,便徑直去了古麗亞家。
古麗亞家里正熱鬧,大家聚在一起做手工,有說有笑。
一見祁明遠進門,哈薩克族的布爾克特就揚起眉頭,用他特有的、帶著濃重口音卻熱情十足的調子高聲說:“哎——祁作家!你可不能只疼古麗亞一個嘛!什么時候也把我們這些老哥哥老姐姐做的小玩意兒帶出去,讓外面的人瞧瞧呀?”
布爾克特是做木雕的好手,他手里的木頭會唱歌,刻出來的鷹能飛起來似的。
祁明遠對他有印象,笑著點頭,一邊擺手一邊應道:“放心嘛,放心!大家的寶貝,我一個都舍不得落下!”
他聲音不高,卻穩得很,“等下一場直播,咱們一個個來,所有人的手藝,都會讓它們發光嘞!”
祁明遠的話引來一陣輕松的笑聲,眾人臉上都浮現出笑容,那笑聲里充滿了對他話語的默契與贊許。
“待會兒我就在這兒,直播大家做手工的過程。”祁明遠接著說道。
“現在?在這兒直播?”古麗亞一聽,有些意外。
家里本來就不大,這會兒大家正忙著趕制那些“丑萌”的杯子,桌上地上堆得有些凌亂,環境也不算整齊。
在這直播……能行嗎?
“直播越真實越好,”祁明遠語氣溫和卻堅定,“我打算就以大家為背景,后面擺上你們各自的作品。正是要通過這樣的場景,讓網友們看清楚,咱們的每一件手工藝品,都是純手工、一步步做出來的。”
“好!”布爾克特洪亮的聲音像馬鞭劃破空氣,第一個表示贊同。
他也是經常上網的,也關注著手工藝市場的動向。
更是知道在網上,有很多機器流水線的產物,正披著“手工”的外衣,混淆視聽。
然而在這里,在他們手上成型的每一件作品,可都浸染著牧草的清新、包裹著奶茶的溫熱、蘊藏著陽光的暖意。
那可是草原賦予的靈魂,細膩而鮮活,是任何精密機器都永遠無法復制的真實。
祁明遠正要開口,身后忽然傳來清泉般的聲音:“祁明遠,需要我做什么?”
他連忙轉身,只見其其格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的晨光中。
少女頰邊泛著朝霞般的紅暈,睫毛上還沾著草原的露水,正對他露出帶著露珠般清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