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旗獵獵映朝霞,帝輦悠悠出紫霄。鑾輿鳳輦行天際,錦繡河山入畫屏?!?
洛陽城西二十里,洛水南畔。
迎駕的諸人在太陽之下靜靜的等候了半個時辰,終于是等到了李隆基浩浩蕩蕩的出行儀仗。
望著官道盡頭那遮天蔽日的天子龍旗,等候迎駕所有人,包括李琚在內,都瞬間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有道是:“大車揚飛塵,亭午暗阡陌?!?
又有道是:“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向東行。”
李琚站在人群之中,靜靜地望著那浩浩蕩蕩奔襲而來的帝王儀仗。
頭一次,他感同身受的明白了劉邦在看見始皇帝的儀仗時,為何會發出“大丈夫當如是也”的感慨。
“大丈夫,當如此也!”
他在心里自嘆了一句,旋即暗暗捏緊了手心。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最大的目標,就是想辦法改變自己將來被做成人肉烤串的結局。
對于是否走上那個位置,想法還不夠堅定。
那么此刻,在親眼看見這千騎萬乘,只護一人的場面之后,他心里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這大好河山,與其交給烏合之眾,還不如我自取之。
最起碼,他還有先知先覺的能耐,再怎么樣,也不可能會做得比天寶年間的李隆基更差......
“謁拜!”
就在李琚一顆心逐漸堅定時,耳邊也傳來了高力士高喊謁拜的聲音。
所謂先敬衣冠再敬人。
所以眾人這一拜,拜的不是李隆基,而是導路那一桿大唐龍旗。
眾人應聲,朝奔來的龍旗躬身一拜,就連李琩,也強忍痛楚,彎下了腰。
“起~”
高力士拖長了尾音,眾人應聲而起。
緊接著,李隆基的天子龍纛,從導路的大唐龍旗之后露頭。
望著天子龍纛,高力士喊道:“再拜!”
一拜龍旗,二拜大纛,眾人再次彎腰一禮。
待龍纛駛過,映入眾人眼簾的,便是李隆基的乘輿。
《禮》載:“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李隆基所乘之馬車,正是由六匹白馬拉就,三十二人駕乘,豪華如移動宮殿。
“三拜!”
隨著李隆基的乘輿在萬千大漢將軍的護衛下逐漸駛來,高力士也喊出了第三拜。
“參見陛下!”
這一次,眾人除了彎腰行禮,還齊聲喊出了對李隆基的敬稱。
在大唐,人們日??谡Z化稱呼皇帝,一般是用圣人代替。
陛下,則是在正式的場合,以及書面公文上所用的稱呼。
現在是迎駕,屬正式場合,自然需要稱呼李隆基為陛下。
而隨著眾人這聲陛下喊出口,李隆基的鑾駕也陡然停了下來。
緊接著,便是長久的沉默.......
李隆基不讓眾人起身,眾人便只敢彎著腰。
李琚藏在人群之中,弓著身子用余光打量著停在自己不遠處那駕龐大的豪華馬車,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隆基到了,他......會是怎樣的下場?
事情真能如他所預料的那般發展下去嗎?
亦或者,還會有什么變故?
李琚思緒紛飛,一時間竟是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沒把握,他真的沒把握。
因為李隆基這個人,就和他的廟號一樣,很玄。
許多放在旁人身上順理成章的事情,到了李隆基這里,就會出現無數種無法預料的結果。
“平身吧!”
李琚正胡思亂想間,豪華馬車之中,也傳來了一道略顯蒼老,但威嚴極重的免禮聲。
眾人應聲而起,目光齊齊投向李隆基的乘輿。
但出乎眾人預料的是,李隆基并未現身。
迎著眾人的注視,由六匹白馬拉就的馬車,再次緩緩前行,朝不遠處的洛陽城駛去。
見狀,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圣人這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洛州一眾官員,更是茫然不解,不明白李隆基這一次為何連臉都不愿意露。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駕了。
但以前那幾次,圣人也不這樣啊。
眾人茫然之時,為首的李瑛和李瑤對視一眼,臉色則是不自覺的變得難看起來。
“父皇這一次,只怕是真的生氣了!”
李瑤壓低聲音,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瑛眉心皺成川字形,想了想,對著李琚招了招手:“八弟,過來?!?
“二兄,三兄,四兄,五兄,六兄......”
李琚上前,對著簇擁在李瑛身旁的一群皇子就是一頓喊。
聽見李琚的問好聲,除了老二李瑛與老五李瑤之外,老三李亨、老四李琰、老六李琬都只對著他輕輕頷首,便退到了一邊,像是不想和他沾上什么關系。
李琚倒也無所謂,反正大家也不熟。
他看向李瑛,問道:“二兄喚我何事?”
李瑛抿了抿唇,轉頭看了一眼浩浩蕩蕩的后宮妃嬪隊伍與百官隊伍。
隨即收回目光,輕聲囑咐道:“父皇這次是真的怒了,我與你五兄,會盡量為你轉圜,你需謹記你五兄的交代,知道嗎?”
聽著李瑛的交代,李琚果斷點頭:“我明白?!?
“行,便如此吧!”
眾目睽睽之下,李瑛也不好多說什么,向李琚囑咐一句后,便接著將目光移向了長長的隊伍。
恰逢此時,百官行駕遠去,后宮諸妃嬪的乘輿上前。
看見諸妃嬪乘輿為首那一架僅次于天子座駕的豪華馬車,李瑛的表情不禁更加凝重。
因為,那正是有著“冠寵諸妃二十年”之稱的李隆基寵妃,武惠妃的座駕。
“母妃~”
武惠妃的座駕越來越近,人群之中,忽地傳出一道凄厲的喊叫聲。
眾人循聲看去,便見李琩忽然掙脫了兩名隨從的攙扶,一臉凄苦的朝武惠妃的座駕撲了過去。
“殿下,不可!”
“十八弟,回來!”
“殿下.......”
眾人臉色一變,急忙出聲喝止。
天子儀駕,不容沖撞,縱然是皇子要見母妃,也需得儀駕入宮,隨天子安置下來,方可按制求見。
不然,就是壞了規矩。
但面對眾人的喝止,李琩充耳不聞,只是淚眼婆娑的朝武惠妃的馬車艱難前行。
一邊奔去,一邊凄厲哭泣道?!澳稿?,您要為孩兒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