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隆基僅僅是被自己三兩句話就激得怒不可遏,再沒有半分英明天子該有的胸懷。
李琚更是打心底覺得,李隆基這人就是純粹的外強(qiáng)中干。
也難怪到了晚年,他能干出搶兒媳,殺忠臣,重用奸佞這種種荒唐事。
或許他年輕的時候,確實是英明神武,確實是果敢堅毅。
但二十多年的太平日子,二十多年的浮華盛世,早已讓他逐步喪失了年輕時果敢的政治判斷力。
這個時候的李隆基,也就只是一個平庸的人,僅此而已。
李琚如是想著,眼中的嘲弄之色也越來越濃。
直至此刻,他依舊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jīng)表達(dá)了一切。
而李隆基,見李琚非但不辯解,不服軟。
反而還越發(fā)的不將他放在眼里,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惱羞成怒起來。
作為皇帝,他能接受臣民的質(zhì)疑。
但作為父親,他絕不能接受來自兒子的忤逆,尤其是這個兒子,原先在他的眼里,還是個聽話的兒子。
“放肆,放肆!”
他連道了數(shù)聲放肆,惱羞成怒道:“你翅膀硬了,連朕這個父皇,也不放在眼里了是嗎?”
聽見這話,李琚終于有了反應(yīng)。
他聳聳肩,神色淡然道:“兒臣自是敬重父皇的,只是此事本就因十八弟罔顧人倫而起,兒臣想要個交代,也合情合理吧?”
“你.......”
李隆基抬手指著李琚,張嘴欲斥。
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怒極而笑:“好好好,你要交代是嗎,行,朕就給你一個交代!”
李琚挑了挑眉,輕輕頷首,示意李隆基說下去。
李隆基怒極大笑,對著門外咆哮道:“來人,擬旨!”
聽見李隆基的召喚,兩名小太監(jiān)急忙從屏風(fēng)后面鉆出來,小跑到李隆基跟前站定。
李隆基怒而拂袖,對著李琚怒聲一聲,冷冷道:“擬旨,皇八子光王琚,忤逆不孝,戕害手足,罪不可恕。即日起,廢光王爵,貶為廬江王,流徙黔州,無詔不得回京!”
李隆基說完,便迫不及待地看向李琚,想看看李琚會是什么反應(yīng)。
但讓他失望的是,李琚的表情始終很淡定,仿佛對這個結(jié)果早有預(yù)料一樣。
沒能看見李琚痛哭流涕的表情,李隆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勁兒沒卸掉,反而給自己憋出了內(nèi)傷。
他有些惱羞成怒,再次追加道:“著令中書即刻加印,令廬江王琚三日后起程,不得延誤片刻!”
他心想這下李琚總該有所反應(yīng)了吧?
畢竟,如果說前面的處罰,只能算是罰重了,那么令李琚三日后起程,可就帶著濃濃的羞辱意味了。
可事實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李琚非但沒有半點驚慌的樣子,眼中的嘲弄之色,反而比之前更濃。
甚至他的嘴角,還掛起了一股似有若無的笑。
是的,李琚確實在笑。
他本以為,想讓李隆基將他貶出京去,只怕多多少少還是要廢一番嘴皮子功夫呢。
卻是沒料到,僅僅是兩句話,一個眼神,就讓李隆基徹底破防了。
甚至都不用他開口,李隆基就連時間都給他定好了。
他還能怎么說呢?
只能說是,一切順利咯!
思及此,他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旋即施施然朝著李隆基躬身一禮,高聲道:“兒臣,領(lǐng)旨!”
聽見李琚的聲音,李隆基更是氣得面色漲紅,再不想和李琚多廢一句話,指著大殿門道:“給朕滾出去,滾!”
“兒臣告退!”
得了李隆基準(zhǔn)話,李琚也不愿繼續(xù)多留,朝李隆基拜別之后,便轉(zhuǎn)身打算出門。
只不過,他才剛剛邁開腿,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轉(zhuǎn)身看向李隆基。
見李琚頓足,李隆基還以為是李琚終于害怕,準(zhǔn)備向他服軟了,心中的怒火不由得稍微平下來一些。
這怒火一平,心也就軟了。
認(rèn)真想想,總歸是自己的親兒子,扔去黔州那種窮山惡水之地吃苦,他也有覺得懲罰有些過重了。
只不過,心軟歸心軟,他仍是沒什么好臉色。
一副我就知道你會來求我的表情,鄙夷道:“怎么,怕了?朕告訴你,晚了!圣旨已下,朕金口玉言,豈有......”
“不是啊父皇,兒臣是想問問,兒臣與楊氏女的婚事,您同不同意?”
李琚一臉無辜地打斷了李隆基的自言自語。
然后,就見李隆基剛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再一次漲得通紅。
“豎子,你.......”
他表情像是便秘一般,惡狠狠地瞪著李琚,整個人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李琚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道:“楊氏女畢竟是您未來的兒媳,您就算要貶斥兒臣,也得先表個態(tài)不是?”
“你.......”
李隆基只覺得自己腦袋都要氣炸了,這個逆子,是知道怎么氣人的。
他是他老子,這逆子,就不愿和他說句軟話嗎?
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強(qiáng)忍著沖下去揍這個逆子一頓的沖動。
咬牙切齒道:“你要娶誰,那是你的事,朕現(xiàn)在不想看見你,給朕滾出去!”
聽見這話,李琚頓時神色一喜。
李隆基沒反對,那就是同意,看來,他激怒李隆基這一招,還是很有用的嘛。
當(dāng)然,或許李隆基更多的是出于平衡李瑛和李琩之間的力量考慮。
畢竟他被貶斥出京,便相當(dāng)于李瑛斷了一條臂膀,李隆基自然不可能再讓李琩獲得其他助力。
但......這些都不重要。
只要對于他來說,最后的結(jié)果是好的就行。
于是,他果斷朝著李隆基拱手一禮,轉(zhuǎn)身腳步輕快的出了大殿。
只是,他才剛剛踏出大殿門檻,便被滿臉都寫著焦躁不安的李瑛與李瑤圍住。
“怎么樣,八弟,父皇怎么說?”
李瑤抓住李瑤的手臂,神色急切地問道。
李瑛則是滿臉愧疚道:“抱歉,八弟,父皇不見我們,我們也沒辦法,只能看過幾日的朝會,能不能尋到轉(zhuǎn)機(jī)了。”
望著兩人的表情,李琚也急忙收起眼中的喜色,一臉沉重道:“二兄不必愧疚,這就是小弟的命。”
李瑤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怎么樣了,你倒是說啊?”
李琚搖搖頭,故作嘆息道:“和小弟預(yù)想中的一樣,奪爵,流徙黔州,無詔不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