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生橋這地方,去天橋鄉(xiāng)的鄉(xiāng)場很近,開車也就幾分鐘便到了街上。
從縣城出發(fā)的時候很早,這會兒我已經(jīng)饑腸轆轆。
“九爺,我餓得慌啊,要不我們先吃點東西填下肚子,然后再去找你要見的人吧!”
九爺稍作思慮,說:“好!我們也不急這頓飯的功夫,二十分鐘搞定就走人。”
我……
我和九爺在天橋鄉(xiāng)街上找了個小飯館兒,隨便吃了一餐飽飯。
這之后,我便按照九爺?shù)闹敢衍囬_上了場口處的一條岔路。
沿著這條岔路開了不到五分鐘的樣子,我們到了山頂坳口的位置。
這山坳口很擋道,周圍三里范圍的山地都比這里低了還能多,均是從這山坳緩緩向下延伸出去。
僅有一棟房子坐落在山坳里,那房子和我的家的差不多,都是老式黔北民居,三柱二瓜的木壁青瓦房。
這樣的老式木房大多都是祖輩留下來的,已經(jīng)不多見了。
到了這里,九爺便讓我把車停下來。
他下車原地觀察了一番周圍的山嶺,嘆了口氣說:“可惜了,這條馬路改變了這里的風水格局。”
旋即他便接著說:“嗯!沒錯,就是這里了!十三,你在路邊找地方把車停好。”
我不禁暗想,這房子的主人家應該有點來頭,不然九爺怎么會來這里找他。
九爺上前敲了敲門,屋里面?zhèn)鱽硪粋€很蒼老的聲音,問外面是誰。
九爺沒有回話,而是靜靜地等著。
沒過多久,就有個年齡在八十開外的老頭開了門。
他打量下九爺,顯得有些疑惑,聲音緩慢地問:“你找誰?”
九爺目中有光地說:“找你!”
老頭滿臉皺紋,看不住他表情有什么變化,不過他眼珠子轉了轉,似乎有點意外的樣子。
“哦……找我?做什么……”
九爺說:“天生橋下,鎮(zhèn)江鐵劍,守劍人……”
九爺話剛說到這里,那個老頭突然顯得很緊張,然后砰地就把門給關上了。
這讓我不禁感到很意外,他聽到九爺說的這些,怎么會如此反常的舉動。
老頭隔著門,聲音中帶著一絲懼怕,有點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九爺語氣平和地說:“既然你不知道我在說什么,那你為何會這般害怕呢?”
老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是害怕,而是你們說話真奇怪得很……”
九爺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對屋里說道:“銅鏡懸門,白布釘楣,而這塊銅鏡已經(jīng)變暗,白布也開始發(fā)黑,你抵抗不了多久了。”
我的目光落到門楣上面,只見上面掛了一塊古舊的銅鏡,在銅鏡上方還用竹釘子釘著三條白布安保員。
那白布安保員有二指寬,普通筷子那么長。三條白布條交叉在一起,釘在門楣之上。
門楣上釘紅布條我倒是見過不少,我們這邊很多村民家會辦彩門酒。也就是房子老舊了,把外面翻新一下,然后舉辦酒席宴請賓客。
彩門的時候,木匠就會在主人家門楣上面釘小塊紅布,寓意日子紅紅火火,彩上加財。
可是在門楣上用竹釘子釘三小條白布,我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見著。
而我聽了九爺說的那句話后,整個人更是云里霧里,那老頭用這種方式能抵抗什么呢。
九爺?shù)脑拕傉f完不久,屋里的老頭情緒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看懂這里面的門道!”
九爺說:“能救你屋中人性命的人!”
這個時候,老頭又緩緩將門打開,將信將疑地問:“你真的能夠出手相救?”
九爺笑了笑說:“那得看你能不能給我想要的東西!”
老頭子神色狐疑地問:“你想要什么?”
九爺收住笑容,說:“你只需要告訴我,是誰拿走了天生橋下那把鐵劍。”
老頭聽完,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緩緩說:“我不知道天生橋下有什么鐵劍。”
“你還在和我裝糊涂啊,天生橋守劍人穆修平,一日做守劍人,兒孫三代都是守劍人。現(xiàn)在那把劍不在了,你難道一點也不急嗎?”
老頭愣了足足五秒,才說:“你怎么知道得這么多?連我這把老骨頭的名字,你都清楚。”
九爺面帶微笑,說:“我不僅知道你穆修平就是守劍人,而且還知道鬼差已經(jīng)來過兩次,他們要是來第三次,你根本就擋不住了。”
老頭被九爺?shù)脑捳f得佇立了很久,他才目露精光說:“高人請你幫忙,救救我孫子吧。”
九爺說:“還是那句話,你告訴我是誰來拿走了那把劍。”
這時候后老頭整個人才顯得有些放松,他嘆了口氣說:“罷了罷了!你既然知道這么多東西,定是一方高人。而那鎮(zhèn)江鐵劍也被人取走的事,我告訴你也無妨。”
九爺這時候也不賣關子了,微微一笑說:“穆修平,我也不瞞你了,仙人嶺的那位老先生,是我?guī)煾浮!?
那老頭子被九爺這話驚得雙目大睜,半天才回過神來,囁嚅道:“難怪你如此清楚鎮(zhèn)江鐵劍的事。沒想到啊,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他老人家的弟子。那這位又是?”
九爺說:“他是我?guī)煹堋!?
老頭子又是一驚,說:“這位小兄弟,年紀輕輕,就能夠入老先生的門下,真是不得了。”
我只是沖他微微一笑,并沒說話。
老頭說完這話,便把我們帶進了屋里面。
進屋落座之后,老頭便陷入了回憶,緩慢地說:“這件事得從一個多月前的一天說起。”
一個月前,從寶峰寺來了個人去偷天生橋下的劍。
六十年前懸掛那把劍的時候,已經(jīng)在劍上下了符咒,只有人動那把劍,那么穆修平家里的香堂屋地面就會漫水。
所以那人偷劍的時候,穆修平家的香堂屋直接就被水淹了,自然那人就被他和孫子發(fā)現(xiàn)了。
他本以為那人會收手,但讓穆修平?jīng)]料到的是,那人反而叫人綁了他和孫子去天生橋邊。
那人威脅穆修平,如果不把橋下的那把鐵劍給撤下來,那他孫子就會被殺掉,再丟進烏江河里。
穆修平救孫心切,被逼無奈之下,只好告訴那人如何取劍。
說到這里的時候,穆修平停頓了下說:“你知道那把劍,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拿得到的吧!”
九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這劍是用奇門遁甲術,懸掛在天生橋下,而這們術法,當時只傳給了守劍人。劍在,因守劍人,劍離,也因守劍人。”
穆修平聽九爺說完,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望著我說:
“我兒子因病而亡,而我那孫子啊,就和這位小兄弟差不多大。他已經(jīng)是最后一代守劍人了,他的下一代就不用守在這偏遠山區(qū)。只要他沒事,后代就好了,我真不希望我們穆家絕后啊!”
“你覺得我告訴那人取劍的辦法,我做得有錯嗎?”
穆修平老人說到這,已是老淚橫流。
九爺說:“這一切都是命,你告訴了別人如何拿劍保孫子,雖說沒什么錯,但這同樣也觸犯了守劍人的詛咒。”
“劍在人在,劍失人亡!我以為我這把老骨頭還健在,就算觸犯了詛咒,也是我說的,死的人會是我。可是……”
穆修平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了。
過了很久,他才緩和了下情緒,繼續(xù)說了起來。
“那幾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我讓孫子幫我把劍拿給了他們,他們竟然還是還是對我們爺孫二人下了毒手。”
“結果我孫子直接被他們活活打死之后,從天生橋上扔進了烏江,尸骨都沒撈到。”
聽到這里我的眼眶不禁微微有些濕潤,我回想了王大財他們讓我挖擋箭碑的時候,我和爺爺?shù)脑庥觥?
我真的很同情穆修平老人,誰不想安享晚年,誰不想后代子孫繁榮昌盛。
九爺安慰道:“但是你孫子已經(jīng)死了,你把他的魂魄招回來養(yǎng)著,這是有違天道的呀!”
九爺?shù)脑捯魟偮洌袟l黃狗從老人家香堂屋的門出,竄了過來。
那條狗在穆修平老人的腳上蹭來蹭去,嘴里低聲嗷嗷叫著。
穆修平摸了下那條狗的頭,眼中含淚地說:“乖,去屋里呆著吧,不要出來。”
九爺神色一凝,說:“你把你孫子的魂魄封在那狗兒的身體里,這是在害他呀。”
穆修平老人這時候,突然跪在九爺面前,哭著說:“你是仙人嶺老先生的高徒,求你出手,幫忙救救我孫子吧。”
九爺無可奈何地說:“你孫子已經(jīng)死了兩個月,就算是大羅神仙也幫不了啊!”
說完他突然又嘆了口氣說:“不過,你要是趕快放他下去,我倒是可以托人幫他某個差事。”
九爺?shù)脑挘屛液苁且馔猓纳裢ㄓ羞@么大嗎,竟然能在下面幫死去的人某差事。
穆修平老人說:“真的么?”
九爺點了點頭,臉色肅然地說:“嗯!不要等鬼差來抓,今晚那就放他走。對了,你對奪劍的人還有印象嗎?”
穆修平老人想了想,然后便搖頭說:“我那天晚上有點黑,我老眼昏花的,沒有看清楚啊。”
九爺聽了后,說:“那好吧,如今劍已經(jīng)被拿走,后面的事再說吧。把你孫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給我,我好給他做安排。”
穆修平拿了個煙盒出來,撕開,在上面寫出了他孫子的生辰八字之后,拿給了九爺。
隨后九爺又告訴了穆修平老人,雖然孫子死了,但他孫子的陰魂要是能為下面做事也是不錯。
九爺給穆修平老人一陣安慰后,我們又簡短坐了會兒,便離開了老人家。
離開之前,九爺再三叮囑穆修平,今晚把穆文松的魂魄給放了,不然鬼差來抓,那就很麻煩。
來穆修平老人家忙活了這一陣,已經(jīng)快到中午。
我問九爺,他是不是真的能夠給穆文松在下面某個差事。
九爺說:“你以為在下面某個差事,就是張嘴閉嘴那么簡單啊。”
“那你等于是在騙老人家咯!”
九爺反駁道:“你這小崽子,我那是在忙他,哪能叫騙。鬼差被那老頭抵抗了兩次,他再不放穆文松的魂魄,他都得死。”
我想了想說:“好吧!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或許比真話讓人心安吧!”
旋即我問九爺,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確定鎮(zhèn)江的鐵劍被人給拿走,那么救柳若雪的事,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了吧。
九爺說:“我現(xiàn)在只是確定帶走柳若雪的人了,看他們三天之內交不交人吧。如果他們不交,那要把她救出來,還得費點心思。”
我不禁又蔫了,心中有些失落的感覺。
九爺見我情緒不好,便說:“你放心,既然是歸相成幫人綁走柳若雪,那她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事。”
我不知道九爺為何這么肯定,但是眼下除了聽他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了。
驅車快到鄉(xiāng)場上時,我尋思這里離我家也不是很遠,干脆就繞段路,回去看看我爺爺。
我把這個想法和九爺說了之后,九爺說今晚就在鄉(xiāng)場上住下。
我滿腦子的困惑,便問他,既然已經(jīng)印證了他的判斷,還呆在這里干什么。
九爺說:“十三,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人拿走了鎮(zhèn)江鐵劍。”
其實當九爺說鎮(zhèn)江之物被人拿走的時候,我心里就有了個想法。
我認為那鎮(zhèn)江鐵劍丟失,很可能與我們村逃出來的那條大蟒蛇有聯(lián)系,只是不知道拿走鐵劍的人到底是誰。
既然九爺這么說,那我自然也很想知道拿走鐵劍,還殺人的兇手身份。
我點了點頭,說:“當然想知道!不過,穆老頭都說了,他根本沒看清楚那些人的面孔,我們怎么弄清那些人的身份啊。”
九爺顯得很神秘地說:“我自有妙計,在這鄉(xiāng)場呆到天黑,等我再辦一件事,一切便會有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