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半天一夜的策馬齊驅(qū),陳安也終于在第二天拂曉之時來到了幽州大營。
陽光穿破黎明前的最后一點(diǎn)黑暗,雖然心里早就有所準(zhǔn)備,可看到眼前的一幕,還是頗為震驚。
陳安勒住馬韁的瞬間,連胯下的赤狐都似被前方的氣象震懾,不安地刨著蹄子。
“我的老天爺,哥,這地方看起來好大啊。”鄔呆子甕聲甕氣道。
“我本以為古書之上的雁門官已是軍旅雄姿的極致,沒想到竟然還有地方堪比那里!”張舉重也算是文人,說出來的驚嘆之詞也是遠(yuǎn)超鄔呆子。
數(shù)丈高的夯土墻裹著黑鐵般的木柵欄,連成片的哨塔和烽火臺在清晨里如雄雞展望。
數(shù)不清的兵甲在操練時呼喝能驚起整座山谷的寒鴉。
幽州大營的城墻在殘陽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磚縫外留下的刀劍痕跡無數(shù)只凝視的眼,從底層一直鋪到天邊去。
陳安瞇起眼數(shù)過城頭的箭樓,連綿不絕的箭頭像是巍峨城墻一般,隨便拎出來一座箭樓甚至比幽山隘還要高出半截。
用來報曉敵方位置的銅鐘一動不動,飛檐下懸著的銅鈴被風(fēng)拂動,聲浪里裹著金屬的沉響。
遞交官憑,再三驗證之后,陳安三人也終于如愿以償進(jìn)入到了幽州大營。
雖然單從門外便已經(jīng)讓人十分驚喜,但更驚人的卻是營區(qū)的縱深。
有幽山隘口,陳安隨意站在山坡上能望到整個隘口的輪廓,連伙房飄出的炊煙都能數(shù)清方向。
可此時此刻縱目遠(yuǎn)眺,成片的營帳如白色浪潮般鋪向天際,輜重營、甲胄營等營房涇渭分明,往來穿梭的傳令兵騎著快馬,在營房內(nèi)縱橫交錯的馬道上掀起陣陣煙塵,竟望不到邊際。
“哥,你看那里。”鄔呆子忽然低呼。
陳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大營中央矗立著一座通體漆黑的高臺,臺頂飄揚(yáng)的玄色大旗上,斗大的“燕”字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五六丈的旗面展開時,氣勢磅礴。
因為陳安等人來得稍微早了一些,所以并沒有受到接待,只是說自己可以隨意溜達(dá)。
陳安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好機(jī)會,看看有沒有什么自己可以學(xué)習(xí)的地方。
都說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褲衩,幽州大營的豪橫程度更是遠(yuǎn)超虎字營。
幽山隘的營門是兩扇拼起來的榆木門,而幽州大營竟是兩扇青銅澆鑄的巨門,門環(huán)是猙獰的獸首,門軸轉(zhuǎn)動時發(fā)出沉悶的轟鳴,仿佛整座大地都在隨之震顫。
陳安深吸一口氣,鼻腔里灌滿了馬糞與桐油的氣味,混雜著遠(yuǎn)處鐵匠鋪傳來的鐵銹味道。
“連環(huán)鐵甲,馬朔,這些可都是需要很強(qiáng)的鍛造工藝。”陳安一一介紹道:“我正在讓趙鐵山打造,不過原材料很是稀有。”
一邊說著,陳安一邊湊上前去,想要仔細(xì)地瞧個分明。
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呵震住了。
“你們幾個是干什么的?”
只見從軍營之中沖出一名面色黢黑的壯漢,對著陳安等人就是一陣埋怨。
陳安有些猝不及防地向后一退。
鄔呆子哪里受得了這個,連忙走上前去:“哥,你沒事吧。”
“沒,沒事。”
“喂!”
面對鄔呆子的質(zhì)問,壯漢冷冷道:“我不叫喂!我叫楚于巡!”
“你叫什么和俺有什么關(guān)系,我來問你,你為什么要欺負(fù)我大哥!”鄔呆子抽出手里的那把狼牙大棒道:“你小子是不是欠抽了!”
一時針尖對麥芒,兩人激烈的吵鬧聲,也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力。
“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有這么大的膽子,竟然敢來咱們這里鬧事。”
“竟然還敢對楚校尉叫板!”
眼見聚集起來的人越來越多,陳安不愿將事情鬧大:“呆子,不可造次,咱們走。”
“想走?砸了我的場子,就這么想著一走了之,那我的面子往哪里放。”楚于巡用力一揮,一把巨大銅錘被他拽了出來。
下一秒原本不少正在打鐵的士兵也迅速地朝著幾人的位置聚攏了過來,頗有一副要隨時拿下陳安等人的樣子。
陳安輕聲道:“不知道這位兄臺想要怎么個說法?”
楚于巡道:“我是幽州大營的鍛造校尉,此處外人不得入內(nèi),你們可倒好,不僅入了內(nèi),還看了我的技法,現(xiàn)在給你們兩個選擇,讓這小子和我打一架,要是贏了我,我就什么都不說了,如果輸了,那就按我鍛造營的規(guī)矩處置,挖眼!”
“你打算欺負(fù)俺哥,俺要教訓(xùn)你。”鄔呆子也是愣頭青道。
“楚校尉,大帥有規(guī)定,不能在營房斗毆。”
一名鍛造營的兵卒在一旁解釋道。
“哼!大帥那里我自然回去請罪,不過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教訓(xùn)這幾個家伙兒,都給閃開!”
楚于巡用力一揮手,口中怔怔地吐出一句:“給我躺下!”
“鐺!”
第一錘相撞時,周遭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空。
兩股巨力撞在一處,迸出的轟鳴聲竟蓋過了校場周圍兵甲的吶喊,直刺得人耳膜生疼。
楚于巡只覺手臂發(fā)麻,鄔呆子也是不濟(jì),竟被震得連連后退。
兩人錘棒相錯的瞬間,掀起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
氣浪形成一道旋轉(zhuǎn)的灰柱直沖云霄。
“好小子!有膀子力氣!再來!”
楚于巡眼中燃著烈火,挺錘再上。
銅錘劃出一道弧線砸向鄔呆子的面門。
鄔呆子不閃不避,狼牙大棒橫掃而出,竟硬生生迎著對方的錘鋒撞去。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這一次,響動更大,竟將前排幾個親兵震得直捂耳朵。
即便是這樣,兩人誰都沒有罷手的意思。
楚于巡的銅錘如狂風(fēng)驟雨般落下,錘頭帶起的勁風(fēng)刮得人睜不開眼。
鄔呆子的狼牙大棒則如泰山壓頂,每一錘落下都讓地面微微震顫。
糾纏不清之時,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yán)淅渲暋?
“都給我住手!”
一名金絲白甲的少年將軍,一臉無奈地看了一眼交手的兩人道:
“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