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別急。”
見蔡坤追問,大爺擺了擺手,慢悠悠的又點上一根煙。
樂東看他慢悠悠的樣子,急的心里癢癢,索性從大爺手里抽出一根煙點上,耐著性子繼續聽他下文。
可能是看樂東把到手的煙又抽回去一根,有點心疼,又或許是得益于蔡坤的催促,他的語速明顯加快了。
“哎呀,別急啊,我這剛說到一半呢,奇怪的還在后頭!”
他神秘兮兮的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
“那時候大家都窮,村里人也不可能天天記得給他扔吃的。過了一段時間,大家都以為他肯定餓死在家里頭了,就有那好事的,跑去叫了警察。結果你猜怎么著?”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吊足了胃口,才繼續說道:
“警察帶著人烏泱泱進去一看,嘿!郎生叔不僅活得好好的,身子骨看著比以前還壯實了些!
更嚇人的是,他家那灶臺上,還放著沒吃完的新鮮肉食肉湯,在那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年代,這簡直……簡直比他家最殷實的時候吃得還好!”
樂東幾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
一個心灰意冷,臥床等死,與外界隔絕的人,怎么可能有新鮮肉食?而且還把自己吃壯實了?
“這還不算最奇怪的?!?
大爺的聲音更低了,仿佛怕被什么聽見,“最奇怪的是,警察發現,郎生叔的雙腿和雙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全都斷了。
看那傷口的樣子,像是斷了有段時間了,肉都有些壞死了!而且,他連話也不能說了,就像被人灌了啞藥似的!”
斷手斷腳?還成了啞巴?樂東的呼吸一滯。
這分明是遭到了外力殘忍的對待。
“當時村里就炸開鍋了,各種猜測都有?!贝鬆斃^續說道。
“有人說,這是有小鬼在養著他,給他送吃的,但又把他弄殘廢了,不讓他跑。
有人說,他是晚上偷別人家的食物,被人發現,打殘的,或者自己摔的。
還有人說,他根本就是惡鬼投胎,這是遭了報應……反正五花八門,說什么的都有,警察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自打那以后,誰還敢靠近他家???都繞著走。時間一長,大家伙兒都快把這個人給忘了。
直到后來搬遷,政府挨家挨戶統計人口,才又想起了他這么一號人。那時候,他家那房子,常年沒修,早就破破爛爛,不成樣子了。”
“可政府的人進去一看……”
大爺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難以置信的表情,“你們猜怎么著?郎生叔還活著,除了頭發白了,臉上皺紋多了,看起來老了些,其他的一點沒變,更奇怪的是,他……他能說話了!”
“政府的工作人員動員他搬家,可他死活不肯走。那時候搬遷事情多,忙得很,政府的人一開始以為他跟其他一些老人一樣,就是故土難離,思想工作難做點,就先把他晾在一邊了。
可幾個月過去,再難說話的人都搬下來了,就他一個,死活不肯離開那破屋子。去做幾次工作都沒用。
后來,政府的人大概也聽說了他那些故事,知道他是個可憐人,最后沒辦法,就派人給他把房屋簡單修繕了一下,給他上了低保,就這么著,讓他一直留在山上了。”
大爺的話終于告一段落,樂東幾人眉頭緊鎖,心里翻江倒海。
這個郎生,或者說輪椅老人朗生,他的一生太過詭異和悲慘。
六娶六亡的打擊,父母離世,鄰里遠離……從大爺的描述來看,在他父母去世后,他確實已經心存死志,沒有了活下去的念頭。
這也正好能解釋,他為什么會哀求樂東殺掉他,他是真的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
但是!
最矛盾,最詭異的地方也就在這里!
一個不想活的人,怎么會斷手斷腳?一個與世隔絕的人,哪里來的新鮮肉食?一個原本不能說話的人,為什么在政府來人時又能開口了?
這怎么看,都像是……有“人”不想讓他死!
有“人”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將他禁錮在那座山上,同時又維持著他的生命。
而當外界力量政府介入時,那個“人”又允許他開口說話,以故土難離的理由留下來。
而那個“人”……
樂東第一時間就浮現出那個容顏虛幻絕美的白裙女子。
然而,大爺的話還沒說完。他看著樂東幾人臉上驚疑不定的神色,似乎很滿意自己講述的效果,又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還有更奇怪的呢!”
“還有?”
蔡坤失聲道,這朗生叔身上的怪事,簡直比他媽戲文里唱的還曲折離奇。
“嗯!”
大爺重重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打那次政府修繕房屋之后沒幾天,村里忽然來了兩個女人。
那長得……嘖嘖,真叫一個漂亮,跟畫里走出來的仙女似的,當時村里多少年輕小伙都被迷得神魂顛倒的?!?
“可這兩個姑娘,對村里那些獻殷勤的小伙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上貓耳山,去伺候朗生叔了!”
“村里一些年輕氣盛的小伙不樂意了,覺得憑什么?。恳粋€又老又殘的怪人,憑什么讓兩個天仙似的姑娘伺候?就有幾個膽大的,結伴上山,想去理論理論,或者…?!?
大爺露出一個你懂的表情,但隨即又變得有些詭異。
“可你們猜怎么著?那幾個小伙上山之后,沒過多久就下來了。
下來之后,一個個都像是變了個人,也不吵也不鬧了,反而主動跑去給朗生叔家挑水砍柴,干得那叫一個賣力,比伺候自己親爹還親!”
“這還不算完?!?
大爺越說越玄乎,“自打那兩個姑娘來了之后,村里誰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疑難雜癥,去找她們,準保藥到病除!
那手段,簡直跟神仙一樣,就這樣,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村里人在她們手上看過病的數都數不過來。
可最邪門的是……那兩個姑娘的容貌,十幾年來,一點都沒變,還是跟剛來的時候一樣,年輕,漂亮!”
“后來,為了方便給人看病,那兩個姑娘還在山下,就是水庫那邊,蓋了那間茅草屋?!?
看著大爺指向茅草屋的方向,樂東已經完全確定,山下的茅草屋,山上的朗生,不會變老的女人……所有的線索都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思緒間,大爺還在繼續說著村里的傳言:
“到了這時候,村里的風言風語又變了,沒人再說朗生叔是惡鬼,是災星了。
反而開始傳言,說朗生叔是天上的神仙投胎,他早些年娶的那些姑娘,是因為命太薄,享不了他的福,所以才死的。
朗生叔看那些姑娘因他而死,心里不忍,于是自己斷了雙腿雙手,不出家門,不食五谷,用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向上天謝罪!
所以他家灶臺才會憑空出現肉食,那是上天賜下的仙肴給他充饑,而那兩個姑娘,就是天上神仙看不下去,特意派下來照顧他晚年,順便在人間積德行善的仙女!”
這個解釋,在鄉村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甚至帶著一絲浪漫的神話色彩。
但聽在樂東幾人耳中,卻只感到一股寒意!
什么神仙投胎?什么上天賜食?什么仙女報恩?
這分明是一個精心編織,持續了數十年的謊言和囚禁!
那個白裙女子,用某種手段制造了郎生“克妻”的假象,摧毀了他的成家的希望。
然后,在他最絕望的時候,以“照顧”為名,將他徹底囚禁在貓耳山上,斷其手腳,控其言語,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同時,她們又通過治病救人的方式,在村民中塑造仙女,善人的形象,將朗生包裝成謝罪的神仙,完美地掩蓋了真相!
這是一種何等深沉,何等殘忍的心機和控制欲!
樂東心頭劇震,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推斷了。
他強壓著內心的驚濤駭浪,急聲向大爺求證:
“大爺,你說的那兩個姑娘,是不是一個總是穿著白裙子,另一個穿黑旗袍?而且那個穿黑旗袍的,是不是叫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