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瞬間定格在這一刻。
游客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顧知了立馬跑過去,連聲道謝接過手機。
照片里視線看向身旁女孩子的男人,神情看著果然柔和了許多。
陳赫年緩緩跟過來,顧知了把手機遞給他,眼角眉梢都露出笑意。
“看看吧,是不是還是這樣的赫年哥看著更舒服一些?”
陳赫年看了一眼沒作聲,將手機鎖了屏收起來。
“走吧。”他轉身朝圖書館走。
顧知了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看了一瞬。
直到陳赫年再次停下來,回過頭來看她,她才朝他笑一笑,快上幾步臺階跟上去。
顧知了讀高中的時候,也跟著游學團到國外參觀過不少名校,但進到人家圖書館內部參觀還是第一次。
舉目仰望,乳白色的條狀浮雕鑲嵌在綠色的穹頂之中,穹頂下是整齊擺放的美式棕色實木桌椅,四周圍每隔一扇窗都立著一個一人多高的書架。
顧知了沿窗由上至下,打量著書架上陳列的各種英文原版書籍。
陳赫年來到她身旁,附耳告訴她,她可以自己隨便走走,看一看,他去去就回。
陳赫年走后,顧知了沿著書架走走停停,遇到感興趣的書籍,她就在書架前停下來,取下書來看一會。
全英文的書籍,除了偶有幾個專有名詞她看不懂外,以她的水平來說看起來倒也不吃力。
這大概要歸功于許女士,自小對她學習英文的嚴苛要求。
這么一看,她家許女士的高標準,嚴要求,倒也是成全了她。
她站在書架前,想到這個不禁暗自搖頭失笑。
等她轉了一圈,回到她剛剛和陳赫年分開的地方時,她驚訝地發現,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對窗的一張書桌旁,安靜地抱著一本書看。
夕陽的余暉下,他整個人浸在金色的光里,看起來竟讓人莫名地覺得距離遙遠,遠到無論如何都觸手不可及。
顧知了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朝他走過去。
剛要拍拍他肩膀,他卻像有預感似的忽然抬起頭。
看到她,他輕輕合上手里的書,壓低聲音問她:“轉完了?”
顧知了點點頭。
“那我們走?”
“好。”
兩個人從圖書館出來,陳赫年仍是沒說要帶她去哪。
顧知了這次學聰明了,既然她問了他也不答,她干脆就不問了。
跟著陳赫年沿著磚石板路向前走了幾步,她忽然發現圖書館正對面的一座磚紅色墻體白色屋頂的塔樓。
她手指著這種新英格蘭風格的建筑,問陳赫年:“這里是什么?”
陳赫年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告訴她那是紀念教堂,除了舉行宗教活動之外,也用于舉行畢業典禮和其他校園活動。
聽他這樣說,顧知了看了一眼那座建筑,突然問他:“那赫年哥畢業時,畢業典禮也是在這里嗎?”
陳赫年望著教堂的方向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先一步朝教堂里面走去。
顧知了跟在陳赫年身后進來,想到他當年因為高考成績不好,灰溜溜地被送出國。
后來又能在這里學成畢業,該是多么令家人榮耀的一件事。
她忍不住感嘆出聲:“陳伯伯來參加你畢業典禮的時候,一定很為你驕傲。”
陳赫年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站在最后一排座椅后面,正仰頭望著教堂的白色穹頂。
聞言他緩緩低下頭,盯著顧知了天真的眼看了一會兒,片刻又移開視線,落向前方的耶穌像。
他在這里經歷了兩次畢業典禮,家中無一人來參加過。
第一次他提前好久就打電話通知過,希望陳父能來出席他的畢業典禮,見證他最重要的時刻。
可陳父只說是公司事忙,抽不出時間來。
既是這樣,他也沒覺得有什么。
隔了一個太平洋的距離,確實太遠了。
他不忍陳父來回奔波,遂也沒再提。
可他畢業典禮的隔天,他就在陳母的微博上,看到了父親前一天出席昔年期末家長會的照片。
照片里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那一刻的他看了,忽然覺得刺眼。
第二次的時候,他就不再通知家里了,只和三兩好友一起慶祝。
“他沒來過。”
許久后,陳赫年忽然出聲,他的聲音很低,聽不出情緒。
顧知了有些震驚,扭頭看他。
陳赫年臉上還是那副淡淡的神情,視線望向前方。
顧知了沒從他臉上看到悲傷或是難過,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覺得他的內心是悲涼的。
一個讓父親覺得丟臉的兒子,在國外摸爬滾打,好不容易取得一點榮譽,想要獲得父親的認可和肯定,父親卻根本沒來。
這個兒子該有多難過?
此刻,顧知了的心也跟著有點難過。
她站在他身邊,微仰起頭望著陳赫年,叫他:“赫年哥?”
他聞聲回頭,她面對著他,鄭重地對他說:“下一次,如果還有下一次,請記得通知我,不管我在哪里,我一定趕來,見證赫年哥的榮耀。”
陳赫年的神情忽然定住,沉沉地眸子望著她。
良久,他點頭應下,“好。”
這是顧知了一時同情心泛濫,無意間對陳赫年許下的一個約定。
卻不曾想,這竟成了多年后兩人再在這里重逢的契機。
在校園里隨意地逛了逛,不知不覺時間已是晚上。
陳赫年開車帶顧知了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中餐館。
進門的時候,一位亞洲面孔的中年老板娘迎上來,笑著叫他小陳,問他今天怎么有空過來吃飯。
陳赫年只說家里的妹妹來波士頓玩,吃不慣當地餐食,特地帶她來吃中餐。
老板娘站在桌旁,一邊等陳赫年和顧知了點餐,一邊暗暗打量著顧知了。
“哥哥俊,妹妹靚,父母好福氣喲。”
顧知了聽了不好意思,想解釋,但看陳赫年沒什么反應,便也沒多話,只對老板娘笑笑。
老板娘見狀,又跟顧知了熱絡地夸贊起陳赫年來:“你哥哥呀,不僅長得俊,頭腦好,干活也麻利,當年在我這打工的時候可是一個頂三個,我和老頭子都喜歡他喜歡得緊呢。”
顧知了聽聞這話,不可思議地轉頭看看陳赫年。
他也正好抬頭,兩個人的視線不期然對上。
似乎老板娘還要再說些什么,卻被陳赫年及時打斷。
他把自己寫好的菜單,交到老板娘手上,老板娘意猶未盡地去了后廚。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陳赫年脫掉羊絨大衣掛在椅背上,雙手挽起白襯衫袖子,拎起桌上的熱水壺開始熟練地燙碗筷。
可能是餐館開了暖氣,室內暖烘烘的。
顧知了接過陳赫年遞過來的碗筷,也順手把羽絨服脫了放在一旁。
做好這一切,她閑來無事,又抬頭打量陳赫年。
他正雙臂撐在桌面上看手機。
顧知了猶豫了一下,輕聲問:“剛剛那個老板娘阿姨說的,赫年哥你是在這里打過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