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了此刻正覺得肚子撐得慌,想消消食,便一口答應下來。
兩人一路散著步往港口走,誰都沒有再說話。
顧知了是今日話說的夠多了,怕自己再說多,陳赫年覺得她聒噪。
陳赫年則是多數時間習慣了沉默。
等兩人走到港口附近的時候,發現那里已經聚集了許許多多的人。
顧知了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今日是這一年的最后一天。
昨天陳昔年在電話里跟她提過,說會有波士頓首夜的活動,還說今天會帶她出來逛一下,湊個熱鬧。
可沒想到,他這一出去,就徹底沒了消息。
今日她和赫年哥分別給他打電話過去,都是關機狀態。
大概他是和Zara玩的樂不思蜀,不想他們打擾了他。
想到這些,顧知了的情緒難免又開始有些低落。
陳赫年將她的小情緒都盡收眼里。
他抿抿唇,朝遠處張望了下,忽然拉起她手腕朝一個方向奔跑。
顧知了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她看著陳赫年隔著羽絨服袖口抓著她手腕的大手,心跳忽然開始有些慌亂。
是突然的跑動造成的,還是其他什么,她有點分不清。
耳邊冷風呼呼地穿過,她一邊跟在陳赫年身后跑,一邊在風里大聲問他:“赫年哥,我們去哪?”
“跟著我,到了你就知道了。”
陳赫年低沉的聲音從風里傳過來,到她耳邊,像是化作了敲鼓的鼓槌,震得她心臟怦怦亂跳個不停。
等他們終于停下來的時候,顧知了忍不住掐著腰喘氣。
眼前白色的游輪進港,碼頭上一隊游人正在排著隊。
顧知了這才驚覺,原來陳赫年是打算帶她夜游波士頓港。
她不由看向他,他站在她面前卻依舊氣定神閑,仿佛剛剛他不曾奔跑過一樣。
“在這等我。”
陳赫年留下這句話,轉身走開。
沒一會兒他又返回,手里捏著兩張船票。
這時碼頭的游客開始登船,陳赫年也拉著顧知了過去,跟在隊伍最末尾上船。
游輪啟動,兩人一起上到觀光甲板上,站在船桅桿前,遠眺對岸的璀璨燈火。
船上風有點大,顧知了早戴上了羽絨服帽子,但冷風還是呼呼地往她脖頸里鉆。
陳赫年忽然不知從哪變出來一副紅色的圍巾手套,遞給顧知了讓她戴上。
“咦?”顧知了睜圓了一雙杏眸,驚喜地問他,“赫年哥從哪里弄的,怎么剛才沒看見你拿著?”
陳赫年抿著唇,只看著她,沒說話。
顧知了抬手接過圍巾手套,忽然驚奇地發現上面還帶著些溫度。
她猛地抬眼看向陳赫年,卻見他雙手已經插回大衣口袋里,視線若無其事地落在遠處的水面上。
顧知了心下了然。
大概是陳赫年在去買票的同時,就注意到水上風大,怕她凍到,順手買了這些,一直捂在懷里,這會才拿出來給她。
果然不管時光如何流逝,陳赫年還是那個懂得疼愛照顧弟妹的赫年哥。
顧知了很快將圍巾和手套穿戴好,溫暖由皮膚一點點蔓延到心里,她看著陳赫年,真誠跟他道謝。
陳赫年側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游輪行駛了一會兒,眼前的水域開闊。
甲板上有人對著水面用英文高喊著什么。
顧知了回頭看了一眼,忽然也有些興奮。
她運足了氣,雙手覆住兩頰,也大聲喊了一嗓子。
不成任何語言,只是想抒發一下心中的郁氣。
喊完她側頭看了一眼陳赫年,他的眼在燈火和水面的映射下,似乎含了絲笑意。
似是得到鼓勵一般,顧知了又對著海面大聲連喊了幾聲。
然后她扭頭沖著陳赫年露出愉悅的笑。
一個小時的港口游覽結束,游輪重新靠岸。
顧知了和陳赫年跟著人流一起下船。
她本想再在岸上等上一會兒,看一看午夜的煙花秀。
但因為外面溫度實在太低,海邊風又大,陳赫年顧及她生病剛好,不宜在外面長時間又吹又凍的,提議兩人可以先回車里,等時間到了再出來看。
顧知了覺得這樣也算可行,畢竟外面真的太冷了。
她要是因為等著看煙花,再凍病了還得麻煩陳赫年。
雖然是小時看她長大的哥哥,但顧知了還是不想麻煩他太多。
兩人一起沿路往回走。
天空突然飄起了雪粒子。
自小在南城長大,不常見到下雪的顧知了顯得有些興奮。
她伸手邊走邊接了陣雪粒子。
不多會兒,鮮紅的毛手套上就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膜。
她興奮的轉身,打算捧給陳赫年看。
不料一眼望見陳赫年身后,馬路對面一對正在癡纏的身影,她整個人都怔在原地,似是瞬間被冰封住一般。
陳赫年眼見她前一秒還興致勃勃地捧著雙手給他看,后一秒卻突然愣住,整個人好像一瞬間就失了顏色。
他不解,也順著她呆滯的視線看過去。
馬路上車來車往,在他眼前川流不息。
可他還是越過車輛間間隔的空隙,一眼就看到了馬路對面那道側影。
準確說,應該是正激烈糾纏在一起的兩道身影。
確認是昔年和一個他未見過的金發女人。
陳赫年下意識回頭看向顧知了。
她雙手還捧在面前,眼睛呆呆地盯著對面。
他輕聲喚了她兩聲“知了”。
她黑黑的瞳仁才漸漸聚焦,緩緩看向陳赫年,手臂也驟然無力地垂下去,像一只剛剛受到傷害的破布娃娃。
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樣,忽然抬手扯住陳赫年兩只袖口,輕聲呢喃著問他:“赫年哥你看,那是昔年嗎?”
陳赫年順著顧知了的視線又朝馬路對面看了一眼,再回過頭來時,他眼中隱隱含了一種顧知了看不懂的神色。
似乎是滿眼的疼惜中,還帶著些許的怒意。
他用這種神情盯著顧知了看了一瞬,最終只能開口說是。
顧知了不是不能確認對面那人就是陳昔年,只是她還自欺欺人的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以為她問陳赫年,他會告訴她是她認錯了人。
對面那個正跟人激吻的男子,只不過是身形和昔年很像罷了。
那樣她就還可以說服自己,說對面的那個男人確實不是昔年。
因為自小到大,赫年哥從不會騙她。
他說不是,她就相信一定不是。
可現在,陳赫年并沒順著她的意思去哄騙她。
他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