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墨顏就動了身,前往四海邦。
果不其然,翌日就見到了賀熊大人。
“幽坤,您怎么來了?”眾人議論紛紛。
“我怎么又不能來了!”
隨即,墨顏亮出令牌,那是專屬于墨淵閣閣主的牙牌。
“哦,哦,原來是高高在上的墨淵閣閣主,久仰久仰了。”賀熊裝作鎮(zhèn)定道。
旋即呼出的一口氣,隨時光淺陰而遁離。
“難道偌大一個四海邦都不能為鄙人空出一席之位的嗎?”
“沒有,沒有的事……”賀熊那個笑面虎慣常的作風(fēng),就是一味的躬身作揖。
墨顏?zhàn)旖悄ㄈノ⑿Γ淅涞难凵裥锤永淇崤c寒冽。
賀熊心想道,此番前來,他若不是試探,便是為武莊之事。
武莊副莊主的職位他還沒有舍離,此番回四海邦,是打算將四海邦一行人都遷移至夙城地界。
“好歹墨顏也是四海邦的成員……”墨顏在丫鬟端來的一個板凳上坐了下來,壓下一片濃重的墨彩,那等威風(fēng)不是何人都有的。
賀熊悶哼了一聲,手指在暗自較力,大拇指上的寶藍(lán)石戒指幽發(fā)著冥光。
“墨顏萬萬是不可能任由賀副莊主將前任四海邦幫主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基業(yè)就如此付諸東流……”
“幽坤大人,莫不是您聽了什么風(fēng)聲?”賀熊淡淡的口吻,愈發(fā)使人不甘心。
……
一陣鴉雀無聲之后。
墨顏繼續(xù)道,他的雙手搭在膝頭上,微微彎曲,臉色發(fā)紫。
“風(fēng)聲?”他反問道。
這不是風(fēng)聲,而是事實(shí)!
盡管這是事實(shí),他墨顏也知道了,但是他賀熊早有謀略,一切都在安排之內(nèi),按照原計劃進(jìn)行,勢不可擋!
“幽坤大人脫離了四海邦這么多年……如今又回來,所算何事?”賀熊突然一句話,竟逼得他啞口無言。
但是,墨顏他自然有話對抗。
“怪晚輩打擾了,沒有講話的資格!”
“但是就憑墨顏昔日駐扎在四海邦足足兩年的時間,就將此棟大廈拔地而起,使得天下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至少踏進(jìn)這座屋這間房,是有可能的,品一杯茶總可以的吧?”他旋即便掀開青煙色的杯蓋,水面上淺淺冒著氤氳之霧息,是龍井茶,前邦主最喜愛的,珍藏在后山地窖里,可是卻由他人奪了去。
“皆座都是后輩,都是賀熊的后輩,雖說是后輩,可是呆在邦內(nèi)的歲月不比賀熊長,如此算來,賀邦主只一個年頭,難道……您就有資格了嗎?憑借著年紀(jì)大了點(diǎn)兒。”
“誰高誰低——一個憑年齡,一個憑資歷。”
這頓話氣得賀熊火冒三丈,滿肚子的火氣,卻無處泄恨。
他大人有大量,不跟一個旁人計較。
墨顏穩(wěn)坐如山,他并不打算就此將四海邦恭送讓人,毀在了賀熊手中。
旋即,又從那枚冥石戒指上激出一道光痕,穿透一張水墨色山青竹的屏風(fēng),差點(diǎn)兒刺瞎了賀熊咄咄逼人的雙目。
此時賀熊屹立在高堂,身著一身具有同樣厚重感的錦緞紋袍,竟然氣勢抵不過,自動認(rèn)輸,從上面下來了。
賀熊竭力壓制住火氣。
“我自然是四海邦說了算的人,能有資格號令一切的人——畢竟都做到邦主這個位置上了您說有沒有資格呢?”
“墨顏,墨公子還請回吧!”
“送客。”
墨顏一個羽扇打下,淺袂風(fēng)起,煙生霧重。
走出門口的那一刻,墨顏胸口憋悶,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惡毒,在屋室內(nèi)散播了迷煙。
而之所以他們都沒有事,是因?yàn)橘R熊吩咐人事先讓他們每一個人都服用了解毒藥。
幸好……他并不知道自己有隱疾的事,不然,就是閻王爺也救不了了他。
樹影幢幢,格外迷離。
像往前一樣,這里注入了煙火氣息,分外熱鬧,只是昔日的原主已經(jīng)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賀熊那個狼子野心,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的人。
是好,亦是壞。
想當(dāng)年,他以為原邦主做的做法是對的,所以他支持他,將四海邦的命脈交付給賀熊那個人。
賀熊是邦主的幫手,做事一絲不茍,嚴(yán)謹(jǐn)而踏實(shí),尚得他心。
只是后來……沒有想到賀熊是這樣的一個人,昔日備受恩寵,也只不過是原邦主被他蒙蔽了雙眼罷了。
賀熊的骨子里都流淌著反叛的血液,早就計謀一切了,包括原邦主的位置與頭銜。
今日他才發(fā)現(xiàn),真是太晚……太晚了。
他后悔、遺恨當(dāng)時沒有答應(yīng)邦主的請求,接下這副重?fù)?dān),繼任邦主之位。
沒想到如今——他又要力挽狂瀾,奪去這屬于原邦主原四海邦的一切,而不是賀熊那個危機(jī)四伏的人物。
四海邦……終將會是原來的模樣。
四海邦內(nèi)的人,忙忙碌碌,無論是小孩,還是大人。
只有少數(shù)人心知肚明。
而大多數(shù)人仿若眼前被蒙上了一層霧障似的,始終剝離不開。
他們堅(jiān)信,賀熊會帶領(lǐng)他們走得更遠(yuǎn),走向更廣闊的天地。
而那些心知肚明的人清楚,賀熊最終會失敗。510文學(xué)
“墨顏你去哪兒了?”葉風(fēng)停問。
他已經(jīng)回到了隴玉閣,只不過依舊還是那副冷冰冰的容顏,墨黑色快要沁入墨汁的雙眸,依舊桃花瓣流連的唇齒,一襲濃重的墨衣壓地。
一眼望盡,沉進(jìn)眼眸的底端,使人無法分神。
“這兩日,我回了一趟四海邦。”
“哦。”葉風(fēng)停應(yīng)了一聲。
而墨顏無緣故地打量了她一番。
突然從墨顏?zhàn)炖锉某鲆痪湓拋恚喼笔谷~風(fēng)停哭笑不得。
“你……是紅衣優(yōu)伶還是剎羅?”
“啊!?”葉風(fēng)停驚恐不已。
自然是葉風(fēng)停來的,難道他忘記了嗎?
前兩日,她還與傾水然一起跟他說起過呢!
說是他們一同商量來著,打算換著試試。
反正,危險總會來臨的,他們也逃不過,還不如坦然面對,不必躲躲藏藏憋屈得慌。
“換回來了?”墨顏這話好生熟悉,她記得他于何時曾說過一遍的。
然后他就走了,雙唇微啟,雙唇閉息,出奇的相似。
一如既往于隴玉閣樹影婆娑的幕中留下背影,那魁梧屹立不倒的背影硬撐著,直到最后一步支撐不住,倒了下去,栽在地上。
她才恍然大悟,那句“換回來了”既不像是說給她聽的,也不是說給旁人聽的,而是他自己的獨(dú)白,殘忍而殘酷。
只有經(jīng)歷床幃之合,方可換身,這是陰陽法則。
否則,動用換身術(shù)的兩人的元神無法重新結(jié)合,恢復(fù)到原身。
源于他們的血液未融合,而只有彼此結(jié)合了血液摻入了彼此雙方的精魂才可以被取代,亦只能被唯一的人而取代。
世上,僅僅一例。
沒想到,他們竟成功了。
而傾水然與白須劍師的融合,則是源于吞噬元珠。
而紅衣優(yōu)伶與傾水然,他們二人則是依靠自身的信念以及兩人至死不渝的愛情。
葉風(fēng)停將墨顏搬到了閣中,她向來力氣大,而墨顏又身子輕,沒有多少分量。
“還好嗎?”葉風(fēng)停問道,然而她心里知道,他自然是不好受的,只是他竭力在克制,盡力在忍耐。
“給。”葉風(fēng)停從墨顏袖口間掏出了一粒紅丸,那是墨顏體內(nèi)蠱毒發(fā)作,又由火流花印引起的雙重威力的對抗良藥。
其實(shí)那是葉風(fēng)停使盡渾身解數(shù),翻遍了他全身,才尋到的。
最終……她一只手落在了他胸膛,才收手。
她睜著一只眼,睜開另外一只眼,墨顏?zhàn)匀皇浅眠@光隙,不小心(堂堂正正)瞧見的。
墨顏不吭不響,唇色發(fā)白,浮上一抹淺紫。
很明顯,墨顏的寒蟬更加厲害了。
但是葉風(fēng)停不能明說,只是眉頭鎖得比以往任何瞬間都厲害些,這是他們之間拉鉤起誓的秘密,除了他們兩個人,她絕不能向第三個人透露,包括傾水然。
但是,傾水然那么聰明,他自然是猜得到丁點(diǎn)兒的。
況且……他還見證過那次墨顏好端端的,無緣無故就在比武之際吐血了起來。
那并不是……他口中所謂的胭脂,他亦不是受涼才胃絞痛的。
他暗中打探過墨顏,墨顏瞞著他在山巔之處飼養(yǎng)起了猞猁,那是綠鋒之子派人送過來的。
憑他跟四鋒之子的交情綠鋒之子自然是告訴了他,說墨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就是親自踏入墨顏身處的府邸,綠鋒之子也揣摩不出來這秘密背后是什么。
“葉風(fēng)停……這事你不能對任何人說起,包括傾水然。”墨顏再次重申此事。
他傾靠在榻上,蘇簾幽動,支窗輕透,任后山穴風(fēng)與光陰漫了進(jìn)來,撥動著紫色的光輝,襯得他的皮膚更加通透潔白。
這是一間別人不常來的客房,就算是隴玉閣常駐的弟子們也沒有一個人往這里來過。
這是吳霞賜予傾水然的特權(quán),而如今——她竟然給了別的男人住,允許除他之外的人踏了進(jìn)去。
傾水然默默無息,站在門外片刻,不離神。
她……究竟是心地善良,大發(fā)慈悲,還是朝三暮四,水性楊花?!
這間屋子只是屬于他們二人的專屬領(lǐng)地!
“墨顏……”待他進(jìn)了來,透過那由風(fēng)掀起的簾,一眼對上了墨顏的臉。
他的手指才松了開來,逝去一抹怠倦,殘風(fēng)待息,熾烈不減反增,愈加熱火朝天。
“葉風(fēng)停,你們兩人算什么事?”他怒罵而出,接連淺笑道,“呸!”似是厭棄。
“前兩天,那個夜晚背地里就眉來眼去的,你究竟有什么能耐——紅衣優(yōu)伶?”
葉風(fēng)停一滴淚濺落,冰涼冰涼的。
“瘋子!”
“我招你惹你了。”
“墨顏只是……”酣暢淋漓地罵過之后,葉風(fēng)停如履薄冰,支支吾吾道。
“只是,只是怎么啊,你倒是給我一個可以說得過去的解釋。”傾水然聲嚴(yán)厲色道,毫不留情。
透過心房,濕噠噠的,一片又一片墨影,慘不忍睹,他的一句話刺痛她的心扉,明明沒有什么他們之間,她卻氣急而泣。
你究竟有什么能耐,讓墨顏和我為你動心牽情。
傾水然深深地凝望著她,似要將她看透。
見他們兩人都未應(yīng)答,傾水然驀地掠過一絲厭惡,旋即,拔腿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