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殤只剩下葉風停一個人的身影……
她仿若置身于傾水然懷抱的身影,然而他已經遁離。
她仍舊躺在羅盤陣上,由于四人較量之后的勞困交加,夜冥降臨……
她一點兒都不懼怕、擔心死了;比起那她所承受的痛苦,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閉著眼瞼,合上眼角。
一陣清風觸上鼻尖,刮過柔軟如浸泡進深潭里面的海藻,此時羅盤陣就是一個巨大的深潭,仿若將她置身于水波粼粼之中,那托起她輕柔的四肢以及肢體的便是打下來的柔和的陽光。
近遠處隱現于眼前的青山連綿,猶如被披上了一層煙灰色的青衫,遠處炊煙裊裊、雞鳴犬吠、日暮西沉……
童瑤瑤、王行、呂空笙一幫人似乎是眼觀到了海市蜃樓,一個人的身體被托起于半空中,而那個場景似乎是榴花殤,有榴花搖動,百日紅吹落,他們一行人甚至還聽到了溪水潺潺之聲……
海市蜃樓就于城西出現,很多人都眼觀到了。
伸出胳膊,從列氏藥鋪里探出頭來,倚靠于半支開的支摘窗;從青羊皮馬車蓬下來;于鵝腸小道落步。
一片夕海落地。
風月樓中,驚現葉風停的面孔。
“葉風停?”老鴇疑惑一臉,微瞇著綠豆粒般大小的眼睛,一臉的褶子生得十分可怖。
葉風停盯住老鴇的面容,像是凝視一個老面弓背烏龜一樣。
“是我……”
葉風停應道,“從今以后,熳姑娘叫我來代替她花魁之位。”
葉風停應允賀熊,只要她安心一輩子于風月樓做花魁,那么他便不再追究。
所以——她打算一輩子安心做一個舞妓。
只要自己的性命無憂。
要是熳能夠取代自己作皇帝的女兒,那么……就算是她償還她罷了。
既然她的面目毀傷了,又擁有鮫人之力量,又有冥石護身,那么賀熊和熳應該不會再敢近她身了,即便是暗中下毒手,這塊冥石也應有感應。
盡管她是葉風停,也要做好慕容晴婉,葉風停打算繼續延用“慕容晴婉”的身份。
葉風停坐在風月樓的長凳上,趁人不再的時候高歌弄起長袖,斜望著綠浪翻涌,乃是廊腰縵回處的簾紗。
一身綠衣,已經擺脫了昔日于武莊的紅衣,以及當初那艘船上的紫衣,以及蝶翠五彩衣……
她伸手一探,才知長凳上有灰。
隨即,慕容晴婉(已不是所謂的葉風停,這是她重生之日)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剛才傾坐而下的屁股上面落上的灰燼,那是她一世悲怨的終結……
然而,故事的結局并未來臨,事情的答案還沒有水落石出。
慕容晴婉心想道,恐怕她是這世界上最丑陋多端的舞妓了吧!
老鴇答應慕容晴婉一個要求,任何男人都不得近她身……
盡管她丑惡,但是許多人慕名而來,聽聞慕容晴婉擁有鮫人之幻術。
除了那個公孫楊柳身上流傳著這個傳說,就只有慕容晴婉了……
“慕容小姐,有位大人重金想要邀你表演一段舞曲,如何?”老鴇躬身哈腰道,果然像是從龍宮里面爬出來的老面烏龜一樣,歷經前年之造化,從她的眼睛當中窺露,慕容晴婉覺得事情并非如此簡單。
慕容晴婉答道:“當然是……可以啦。”
“好的,我這就讓他們好好準備準備,請出眾的演奏者為慕容姑娘您親自伴樂。”
“嗯……”慕容晴婉點頭作揖道,老鴇怎么也算是這風月樓當中的“頭牌”,當屬厲害角色。
雖然老鴇一開始就答應了慕容晴婉的要求,可是她的心里面可不是這樣想的:
等慕容晴婉先上鉤了再說,是人嘛,就是愛財,況且身為一個女人,更是沒有不愛錢的……
要不然,也沒有那么多女人爭先恐后地爭奪“頭把交椅”這個寶座了。為的就是擁有數不盡的錢財,以及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
冰幽蓮已經坐好在包廂里面,完全一身名門正派的公子爺打扮,兩撇黑簇簇的小胡子十分惹人眼。
慕容晴婉一眼就瞧見了這個家伙;卻往這個人一旁瞥去。
別無他人啊……
難道這個人就是那個所謂的花重金的“老爺”,怎么與她想象當中的有些……“太”不一樣了呀!
當慕容晴婉端身正坐,心不在焉地坐在好幾個藝伎身邊兒的時候,拿起放在一邊的琵琶……
她手一停,才知“慌”了神。她本應該去做好那個舞妓。
一晃眼的時光,冰幽蓮又不見了。
在雅座上看戲的人分明已經不再是“黑胡子”了,而是一堆對著一群藝伎嬉皮笑臉的嘴里卡著酒林肉刺的“老爺們”。
對她這個“鮫人幻術者”倒是沒多大的興趣。
“我說……到底開不開始啊?”一位“大老爺”揚眉吐氣道。
“開始……”一位藝伎輕含著一株玉雕梅花道。
那眼目分明動情,使得在座的“老爺們”驚呼一片。
慕容晴婉暗嘲,呵呵呵……愛文學網
這群藝伎別想壓她的光芒萬丈。
于是乎,慕容晴婉使用了渾身解術,目的就是讓自己碾壓群芳,一枝獨秀。
這群身后的藝伎,見慕容晴婉如此“優秀”,她們也得加把火,于是其中一個領頭加快伴樂速度,其他的也緊隨其“萬馬當先、熱潮奔涌”的步伐。
簡直殺慕容晴婉個措手不及,手足并行……
慕容晴婉暗罵,順便還借著空當兒斜睨了她們一眼……
冰幽蓮不知其蹤,然而慕容晴婉卻一直在尋摸她的蹤影。
慕容晴婉心想,這個“黑胡子”老爺一定是女扮男裝的,而那些老爺們不過是她后來請的幫手罷了,用來掩人耳目。
她、她究竟在哪里?
一定還在這附近,慕容晴婉感應到冥石之力……
覺察到她就在這座雅閣里面。
不在左,也不在右,不在前,也不在后,難道還會遁地不成?慕容晴婉將這個屋子內的布景一掃而“光”。
從花瓶到桌案,從窗簾到屏風,從老爺們的臭腳到那位捻著玉雕梅花翹著蘭花指的彈奏琵琶的藝伎。
然而……此時,于她耳中,皆無聲。
她一心在尋摸那個人的蹤跡。
然而……無影無蹤,無處可尋。
從冥石打出一道藍霧,映在慕容晴婉的衣袖上,她探身才揭曉了最終的謎底。
黑屋漫影,卻是除人之外的影子。
花瓶倒映于桌案,窗簾吹拂于屏風,一個人在這間黑漆漆的屋子里尋一人蹤影,卻無法。
她像是無法自拔了一樣……
要找出這個人,并且勢必要找出……
一曲終斷,所有客人都相繼而去,一盞盞蠟燭陸續熄滅。
想方設法想要找出這個人的原因——大概是“未解之謎”。
慕容晴婉累了、倦了、睡意惺忪,卻也不怕。
她干脆躲在這床之下,說不定什么時候有人就突然鉆了出來了呢……
一麻溜地,慕容晴婉就躲進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床板下。
天地安寧祥和一片。
無聲而無息。
到最后慕容晴婉竟然在這間包廂里面睡了一宿。
醒來之時,她發現沒有人動過她身上的東西,也沒有動這間屋子里面的東西。
她于心中自言自語道,好吧,這間屋子內并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她自己身上也沒有。
那塊金子,還放在老鴇那里,說要分三成歸風月樓。
為什么她極想要找出那個人呢?!
這究竟算什么事兒?
一整天害得慕容晴婉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連端茶,甚至閉眼,腦海里都念叨著那個人去哪兒了。
漸漸的,從她腦海里映現出一個全新的清晰的面龐……
那人,莫非不是——清美的孿生妹妹清雅?
于是乎,慕容晴婉掏出那塊冥石,在閨閣內偷偷觀賞,害怕賀熊還會派人打探她。
像只好奇的猴子對著冥石看了半天,終于……在冥石里面映現出一座玄龜石像,與這座石像緊密聯系在一起的便是清美還有老爹兩個人了。
但是今生她已經不再是葉夢身份,為何清美的妹妹清雅又要從她的眼前跳出來?
既然傾水然,呸,又提哪個賤人了!慕容晴婉暗自作嘔道。
既然那個賤人與喬南那么像,竟是喬南的轉世……
那么……那個“黑胡子老爺”與她記憶長河里面的清美的樣子如此重合,那么那個人或許……就一定是清雅了!
這是清雅一生的夙愿,直到今日,她終于要完成它了!
但是——為何這個人此時此刻才出現在她面前呢!
那個人是打算給予她什么提示嗎?
然而,那個人卻并不打算讓任何人發現是本人想要慕容晴婉,所以才安排一堆的“大老爺們”,這一出把戲,真是妙不可言,真好躲過了某人的耳目,比如說是,流星。
流星此時正于門前窺看風聲,察覺到慕容晴婉并沒有什么響動,她才準備離開——然而,卻被一個“黑胡子老爺”給抓住了。
“說,你在干嘛?”“黑胡子老爺”一把抓住了流星的手腕,兩只黑眼珠呲溜溜骨碌著。
流星被她這樣反扣著,無以動彈。
屋內窗槅的光影盡現,乃是門前的“啪嗒啪嗒”交重的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