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湖海近處,傾水然公子與周媛坐在一葉扁舟上,然而一支留離之劍由白布包裹著,三年了,還沒有人真正地拿起過它。
周媛這個陪伴了傾水然多年的小廝,自然是多少知道一點兒他家公子的心事。
“二少爺,”周媛深思熟慮周轉好幾番,開口之際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你如今已與楊柳小姐成親三年有余,而今,烏公子也與葉……葉姑娘成了親,為什么到現在……”
“至今,你還未能放下呢?”周媛終于好不容易將那句話兒說出口了,緊壓著胸腔,不敢出一口氣,見公子眉目如畫,顧盼多姿,一世多情。
傾水然扇落一片白色羽翼,那是白羽扇上的一根羽翅上掉落的羽毛,正如河灘四處圍繞的蒹葭一般,洋洋灑灑而開,陷入一片“冰天雪地”的境地。
他有心事,卻也不想要說出口。
此趟前來龍潭一趟,就是為了解開傾二公子的心結,這是傾府家母囑托給周媛的重任。
“周媛,不必多言。”傾水然開口道,然后正準備想要一步飛越到河灘的時候,才想起了……他已經三年都不能夠動用武力了,武功盡失的他又何能拾起那柄麻雀劍呢?
“龍潭正是個好地方,聽說,這里有一片油菜花地,不如……一游。”傾水然叫人劃槳抵達岸前,并且一如既往地叫周媛小廝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自己下船。
一腳落地,“撲通”一聲,于是乎,他們順著船家的指示來到了那片村莊深處的油菜花地。
果真是美極了!
一片金黃的油菜花地,燦若金子,在陽光底下閃動著熠熠的光輝,況且那幽風也在舞動,搖曳起無形的裙擺,將滿山的桃花吹漫天,與風融為一塊兒,宛若下了一場桃花雨似的。
簡直讓人流連忘返……
“周媛,不如我們兩人就暫居于此地如何?”傾水然彎彎月眸,梨渦微現。
周媛雖然經常見傾水然笑,但是卻從未見過他表露自己的心事,傾二公子雖是高興的,臉上笑著的,心底卻肯定是苦的,要不然,他不會過了多年,還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不敢再拿起劍來。
四周鳥雀嘰喳,槳聲咿呀,還有共賞之人入畫,美好如斯。
“二少爺,我前去打聽了一下,說要跟龍潭村這里的村莊交涉一下。”周媛對傾水然道。
“嗯。”傾水然應道,依舊眉目如畫,宛若天仙下俗塵,絲毫不沾染一絲煙火氣息。
“是剎羅啊,老夫這廂有禮了。”年邁的村長前來恭迎,徑直繞過賊眉鼠眼的小廝周媛。
“您就是村長?”傾水然問候一聲,抬眉看向道,打量上下。心想,龍潭地界的村莊果真不太一樣,都像活了兩百歲的人,還精神抖擻,生龍活虎的。
“聽聞剎羅想要在此地找一個暫住的居所?”老村莊道。
“對的。”傾水然應聲道。
“不是另有打算與意圖的吧?”老村莊問道。
“不是,當然不是……我此番前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散散心。”
“也是,龍潭此地山清水秀,人杰地靈的,很適合散散心呀!”老村莊眉眼輾轉,似有一番顧慮,“想來,剎羅您能夠在這里度過一段快樂而愉悅的時光。”
“村長,您就不用稱呼我剎羅了,直接叫我名字如何?”剎羅道,他雖親口說出那個字眼,然而于心底他已經深知自己不再是幾年前的劍客剎羅了。
“啊,這個嘛……還請問剎羅您的名字。”老村莊作揖行禮道,表示尊敬。
“水然。”傾水然直言快語道,摒棄尊卑禮節,一臉灑脫。
“那……就入鄉隨俗,您確定是要在這里住一段時日了?”村長再度疑慮道。
“是的。”傾水然直截了當道,似乎很是不滿意村長三番兩次的顧忌與懷疑。
“那么……我就直接叫你水然了,如何?”
“如此甚好。”
老村長帶上傾水然通往住戶的地方,突然攔手暫停道:“這位小廝就不用跟著去了!”
“好,好,好。”傾水然沒有半分猶豫回答他。
周媛在一旁唉聲嘆氣,這個龍潭村真是不好進。
“有了一個人就夠了,我們龍潭村不需要太多人光顧。”村長解釋道,怕剎羅再生氣。
周媛作揖道,眼底一抹哀傷,好不容易能偷個懶順便隨二少爺游玩一趟,沒想到最后還是被打回了原形來。
周媛盯著這位尖酸刻薄的村長,面對這樣子的安排,多有不情不愿,一對小眼睛瞇著眼縫兒,眼里閃現一陣清光,交代一番道:“村長,煩請照顧好我家二公子,別讓他受苦了。”
“沒有的事,你就放心吧,會照顧好他的。”村長回應道,轉眼對向傾水然,倒是和藹一笑。
周媛將剩下來的銀子從行囊內逃了出來,親手奉上遞給了傾水然,開口道:“公子,有什么事書信來往。”
“知道了,周媛你什么時候變得羅里吧嗦的了,這半吊銀子給你,正好是回夙城一趟的路費。”傾水然將其中半吊銀子給了小廝周媛。
“回家就說,我暫時不回來了,想在外地待一段時日。”
周媛捧著銀子,先前的陰霾一掃而光,多虧這幾兩銀子還能給他個安慰。
“村長,就靠你多照顧好少爺了!”周媛再次交代道,背著行囊準備離村,“少爺您的行李都放在馬車上,一會兒我叫人都去取回來。”
突然,這時,葉風停路過了龍潭村的水庫,于水庫那里展開了一場對決。
傾水然這時眺望對面的山頭,遠遠地看到了那一幕。書吧達
只見一位戴著粉紅色遮面紗的倩女子拔了一只瓊玉寶劍,霎時間風動三丈,使得綠草拂離,只是起先挑起那個事端的流氓無賴還未退步,仍舊堅持著。
那個流氓無賴出劍劃破了葉風停的面紗,“撕拉”一聲,她的面紗掉了,露現出一角丑陋疤痕。
“葉風停……”傾水然脫口之際,此時周媛驚著了。
“哼哼,原來是個丑八怪呀!”面前這個對戰葉風停的流氓無賴將劍入鞘,一臉瘊子印,立刻背身而去,目中無人。
“風停姐姐……”小夔隔著很遠的距離,驚呼道。
“姐姐,你怎么了?”小夔快步跑到葉風停跟前,立馬蹲下來了雙膝,因為葉風停不知緣由地徑直坐倒在了地面上。
“你為什么要讓別人,是受剛才那個走掉的人的欺負了嗎?”小夔攙扶起葉風停,竭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握起了拳頭,“你就在這等著,我去找他算賬!”
葉風停凝淚看著小夔折回去,只見他隨手拾起一根柴就氣勢洶洶地上前找那個人干架了,這不由得逗得她一笑。
“站住,你是哪里的人,敢來龍潭村這里放肆?”小夔開口道,手腳忙亂地將那根木柴對上了眼前的這個長滿了滿臉瘊子的流氓。
“你又是哪根蔥,敢跟我五爺放肆,沒聽說過龍潭鎮的老大是誰嗎?”那個流氓氣勢洶洶道。
“你欺負了我姐姐,我要找你算賬!”小夔吼道,外表上表現得極為鎮定,心里面卻還是害怕極了。
“毛頭小子,哼……”這個五爺道,臉上的瘊子都在一抖一晃的,“不怕是吧?”
“給我讓開一條道,好狗不擋道,況且我不欺負小孩子。”
“小夔,讓他走!”葉風停扯嗓子道,“是我不該壞了龍潭鎮的規矩,隨便打聽事情的……”
“總有一天,我會找你算賬!”小夔開口道,握住木柴的手卻在發顫。
“哼,毛頭小子一個,我等著!”這個對外聲稱五爺的人吼道,“記住,我是什么人物,龍潭鎮五爺。”
眼觀遠處,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卻聽不真切,這個葉風停……到底在干什么名堂?傾水然心中想道,愁眉緊鎖,有什么奇妙的情愫驀然閃現,猶如彼端之界的連綿青山與裊裊炊煙一般,從眼前揮之不去。
葉風停這是中了毒,要不然不會這么虛弱,任人擺布,收拾不了剛才那個囂張的小嘍啰。
“是火……火焰蛇毒的威力又發作了,沒想到都過了這么久,它竟然會有復原的一天。”葉風停嘆氣道,杏眼內雜糅著半分哀傷與幽怨。
“于是,趁機被人給挑釁滋事,剛才那個流氓簡直是趁火打劫。”
“總有一天,我要找那個什么五爺的算一下賬。”
“小夔,我想要向你打聽一件事情,傳說當中的龍潭究竟在什么地方?”葉風停突然問道。
小夔卻噓聲一番,湊在她耳邊:“這是龍潭鎮的禁忌,傳聞于一百年前,外地人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而觸犯了這里掌管水域的神靈,從而使得龍潭鎮被淹,上千人的性命溺水而亡。”
“所以,萬萬不可以在這里提及那個字眼,村長會把這些尋找龍潭的人趕出去的,嚴重者甚至會被……祭潭。”
“小夔……那你去那里的原因又是什么?”葉風停禁不住好奇道。
“風停姐姐,別提這件事情了好嗎?”小夔苦口婆心道,“我們還是秘密進行……萬萬不可透露風聲。”
“這件事情,也不要當著我爹我娘說起,他們會很生氣的。”
“那……好吧!”葉風停答應道,與這位小夔勾指起誓。
日暮西沉,遠處的群山已經漸漸都被隱沒在了青藍色的薄紗之中,唯有一葉扁舟擱淺于湖岸,來到小夔家中,他們一家人又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
“快吃吧……”小夔的娘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在山坡采摘青菜的時候,聽說了村里面的人在討論,說有人想要打探龍潭的事情。
“葉姑娘,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說。”小夔娘突然擱下筷子,想起來,這件事情如果不當機立斷的話,將會危害她家的安全甚至于全村人的性命。
“什么事情,請說。”葉風停禁不住唉聲嘆氣道,心想,她不能夠再在這里待下去了。
“娘,你又聽說村里面的人胡言亂語了。”小夔脫口而出道,臨危不亂,眼神莫名的堅定,示意葉風停不要慌張。
而于一旁的老頭子,則一直低著腦袋默默飲著酒,假裝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似的。
“龍潭,葉姑娘,你是為了尋找龍潭才來我們這里的吧!”看了一眼小夔之后,小夔娘突然將目光瞥向葉風停道。
“不是……”葉風停隱瞞道,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才好。
“你就別騙我們了,吃完這一頓飯,你就收拾東西走人吧!”小夔娘聲嚴厲色起來,絲毫不客氣。
葉風停心中滿是委屈。
“娘,我保證風停姐姐再也不會了。”小夔為葉風停求情道。
“你說了不算,我怎么知道她心里面究竟怎么想的?”小夔娘依舊凌厲道,“我們龍潭村容不下她,還是請她另謀去處吧!”
“娘,你氣死我了!”小夔起身拍桌子,一絲一毫也不情愿也不樂意她這樣對待風停姐姐,“我不讓她走……”
“不走也得走!小夔娘毅然決然道。
一直悶聲不吭的葉風停突然起身,緩慢地丟下筷子,臉上是隱藏不住的幽怨,“多謝招待了,我這就走……”
剛才一直默然無聲的老頭子突然長嘆了一口氣。
小夔見著葉風停離家出走了,然后也跟著一起走了。
“小夔,小夔……”小夔娘生氣得吼道,緊接著見毫無轉機便收回手來,哀嘆一聲,“哎……氣死我算了。”